路炀睨了眼电视,确定这个尺寸别说成年人了,估计小孩爬出来都费劲后,才悄悄放下一点心,迈步擦身而过。
“咣当!”
身侧陡然传来一身清脆巨响,路炀登时一个激灵,险些条件反射要朝前迈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就听后方又是两道清脆的咣咣!
“怪了,”
贺止休诧异的声音一同从身后响起:“不都说这种电视冒雪花了砸两下就能好么,怎么没反应呢?”
说罢他抬起手,又是两声重响。
路炀:“……”
“你是不是有毛病?”
眼见贺止休要跟电视机较起劲来,路炀终于忍无可忍,在滚滚作响的心跳声中深吸一口气,摁着太阳穴道:
“那是装饰道具,拍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贺止休唔了声,终于放弃:“也是,可惜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能白嫖一部鬼片看看,结果居然这么抠门,连个碟片都舍不得装。回去就给他个差评。”
也不知道是不是差评二字把头顶监工的工作人员刺激到了,话音刚落,电视的滋啦声毫无征兆陡增数倍。
屏幕上,细小雪花凭空放大,扭曲,最终拧出一道诡异的人形来。
“哦?要来了吗?”贺止休见状,立刻兴致盎然地转过身。
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下一刻雪花屏陡然一收。
“嗯?怎么突然又没了?”贺止休不满地蹲下身,把下方开关从头到尾前前后后戳了好几遍,毫无反应后,又扬手拍了几下电视。
然而这次任凭他如何击打,屏幕都不见任何反应。
不远处,早在雪花变形时就已经僵在原地的路炀彻底忍无可忍,沙哑开口道:“你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快点走了!”
“等等,”贺止休突然一脸神秘地看向电视后方,“这里好像有出口提示。”
路炀一愣:“什么提示?”
“我懂了,咱们刚刚不是在这地方绕了半天么,那些工作人员可能怕我们迷路太久,所以刚刚用雪花像在提示我们正确出口位置在哪里。”
贺止休眯着眼往电视后方瞅了好半天,忽地像看见什么似得,身体一顿,满脸正色地抬起头:“这儿有个东西,你过来看看?”
路炀狐疑道:“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指路的什么东西,”
贺止休又眯着眼埋头看了看,数秒后抬头无奈道:“太黑了,我有点看不清,你过来试试?”
如果换成其他时候,路炀大概率连半个眼神都多余给贺止休。
然而此刻,逼仄昏暗的卧房中浮着一股随时会冒出什么玩意儿来的诡异感,贺止休难得正经地模样反倒成了唯一安全的事物。
路炀迟疑稍许,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在哪?”路炀问。
贺止休半蹲在地,见路炀走来,他顺势朝后靠了靠,拍
了拍电视机后方的一条小缝:“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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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着眼往贺止休手指去的地方倾身靠近。
然而别说什么字了,连道鬼影都瞅不见,反倒是借着漏光窥见一层没打扫干净的灰尘。
“哪有东西?”路炀拧眉转过身:“你特么是不是抽——”
话音未落,一只血淋淋的惨白断臂陡然撞入视线,冰冷陌生的触感抚上脸庞,沿着下颔线缓缓擦过。
“真人版断臂,”
贺止休收回指尖,摘下手套轻轻晃了晃,饶有兴味地抬眼:“刚刚突然窜出来,做的还挺逼真,就想给你也看看……路炀?”
咫尺距离处,路炀整个人罕见的愣在原地,神情空白,没有半丝反应。
贺止休心中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到自己可能做过了,正要开口道歉,眼前的人忽地起身,一把夺过那只做的尤为逼着的断臂手套。
贺止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断臂已然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自己脑门上。
等他回过神时,路炀已然一声不吭快步朝外走去。
“等等!”
贺止休陡然惊醒,连忙将断臂一扔,原地跃起,三步并做两步飞身拽住前方的路炀:
“我错了路班长,我就是刚刚看见觉得挺好玩的,所以也想让你看看……”
“滚。”
路炀二话不说甩掉手,踹开来时的门拐入长廊,声音不复平日的镇定冷淡,而是带着几分难掩的喑哑与微颤:“别跟着我。”
贺止休哪里敢,手指磕墙上的痛感都在乎不上,赶忙再次追上。
接连被甩了好几次,眼见再往前就要回到最初来时的楼梯,贺止休终于别无他法,一个用力将路炀拽入身侧一间潮湿的空屋。
咣当!
脆弱的木门被沉重甩上,路炀天旋地转,再回神时熟悉的气息已然强势压下,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你他妈滚开——”
“我错了,真的错了。”贺止休边说边把人按在门上。
路炀咬着牙挣扎两下,然而Alpha那双靠业余扛摄影的臂力非同凡响,别说挣开了,没被按疼都是贺止休控制力度了的。
“我发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怕,对不起,是我的错,要打要骂任你处置好不好?”
贺止休一条腿挤入路炀之中,彻底挡住对方的去路,然后额头下压,贴在路炀额上,炽热呼吸交缠间,他轻声哄道:
“告示牌上说想从入口出去,至少得一个半小时后,工作人员确定游客无法顺利通关才会打开放人,你现在往回走也出不去的。”
“关你屁事,”路炀气息微喘,咬牙冷声道:“滚远点。”
“当然关我事了,是我作妖把你吓着了,”贺止休哑声道:“我要真就这么滚了,你出去后不理我了怎么办?”
路炀一怔。
贺止休乘胜追击:“打我骂我都可以,你现在在这
() 儿把我原地往死里抽一顿也没问题,就是别让我滚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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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止休说完还嫌不够,抵住路炀发顶的额悄然下滑,鼻尖触及对方挺拔的鼻根,很轻地蹭了蹭。
这个动作实属亲昵过头,路炀那颗从断掌闯入视线瞬间开始,就心率直上一百八的心跳无端漏了一拍,几乎下意识侧脸想躲。
然而贺止休活像只闯了祸后黏着人不放的大狗,路炀一转头,他立马紧随其后,格外没眼色地蹭了过来,紧接着像生怕路炀下一秒就要把他踹开转身走人似得,又朝前凑近了几分,一只手牢牢拽住路炀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路炀下颔线。
然而触碰到的瞬间,方才那只血淋淋断臂擦过下颔的触感再次涌入脑海。
路炀呼吸一滞,猛地扬手拍开。
但还没来得及,贺止休先一步抓住了手腕,仿佛猜到对方在怕什么,轻声安慰道:“不是断臂,真手,活的,我的。”
“出去就给你切了,”
路炀面若寒霜地挣了两下,奈何没挣开,永远波澜不惊的声线此刻终于裹上了层难以忽视的怒意:“松开!”
“好好好,切切切,你说切就切。只要不生气了,切成什么样儿、几段,你说了算好不好?”
贺止休鼻尖缓缓下滑,迫使着路炀与自己对视:“只要你不走了我就松开。”
路炀眼底森寒,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上下眼睑一圈都泛着红色。
贺止休却知道那不是挣扎不定后热出来的。
因为方才在小卧房,断臂劈头盖脸砸下时,他在电光石火间窥见了一抹那个屋子里从头到尾也没见过的红色。
“我以为你就是不适应这种环境,害怕鬼片里那种突如其来但全须全尾的东西,没想到你连这个道具都害怕,”
贺止休马后炮地试图挽救,解释道:“刚刚我不是拍了半天电视么,然后雪花灭掉的时候突然弹出来这么个玩意儿,我看着感觉挺假,就想着增加点氛围……”
“你的氛围就是把我骗过去?”路炀冷冷道。
“因为你前面一直说自己不怕,所以我也就没当真,想着逗你玩一下,”贺止休无比后悔道:“要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老天爷过来把我摁地上我都不敢吓唬你。”
路炀肩背倚在门板上,突如其来的吓唬与追逐挣扎让他在这间潮湿阴冷的小屋里出了一背汗,正欲开口,按在手腕上的掌心陡然下滑。
Alpha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安分,趁人不注意,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掰开了手指。
薄茧从掌心拂过,带起难以遏制的痒意,路炀几乎下意识拢起五指蜷缩成拳,恰好将还没收回的手指牢牢握在掌心。
反应过来的瞬间,路炀潜意识要松开,然而贺止休却不由分说地摊开虎口牢牢反握,微凉与
() 炽热两股温度陡然紧贴交缠,
路炀呼吸不受控制地一促。
想躲躲不开,
想挣力气比不过,他只得咬牙骂道:“你他妈给我松开……”
话音未落,贺止休先一步打断:“这么多汗,是不是刚刚一路揣兜里偷偷出的。”
路炀一顿。
“是不是?”贺止休不厌其烦地追问:“不然这么短时间怎么会出这么多呢?”
“跟你有关系?”路炀别过视线,寒声道:“我热的,不行?”
贺止休闷笑了声:“当然可以,回去我就把那两小暖手宝退货了,理由就说路炀炀一趟鬼屋下来终于被吓成了耐寒体质。”
“……”路炀屈膝在他小腿上用力一蹬,“滚。”
“嘶,会正常打人了,”贺止休做作地吸了口气,又小心瞅他:“是不是说明不生气了?”
路炀没吭声。
片刻后,他冷若冰霜地目视着贺止休的眼睛,蹦出一行字:“你是真的欠。”
“我也觉得,”
贺止休暗暗松了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缓缓落下半寸。
但他还是没松开路炀,说不清是怕他再走,还是舍不得这一刻前所未有的亲昵。
于是停顿寸许后,他又说:
“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也不怕呢,过山车那么高,上来下去旋转又倒挂的,你眼珠子都不眨一下,整车人就你下来了还走的跟模特似得笔直。”
路炀简直忍无可忍:“我滑板没防护二楼都蹦下来过,那点高度压杠压的死死的,不怕它还他妈成我的问题了?”
“你没问题,是我太菜了。”贺止休诚恳认错,“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怕鬼?有原因么?还是天生的?”
路炀纤长睫毛在黑暗中轻轻一颤,别过脸:“关你屁事。”
“不能说吗?”贺止休贴着他轻声问。
路炀抿着唇没开口。
“我怕高倒是天生的,小时候一直想克服,毕竟我好歹是个Alpha么,居然恐高,说出去都不太帅气,”
贺止休话锋一转,揉按着路炀的手掌边说:
“所以当时从电视上看到游乐园,看到主角们玩过山车,我就特别想来试试,日夜祈祷着我可以依靠它克服我的恐高。”
“但那几年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爸妈没空搭理我,也不乐意带我来游乐园玩,”贺止休微微一顿,接着说:“身高达标那一年,我拿着体检报告想找我爸,说我过了一米二,已经到了可以去挑战自我的起跑线了。”
路炀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
“结果还没给出去,放学回家,就发现我爸把我体检报告给撕了,”贺止休淡淡道:“他说游乐园事故太多,一不留神搞不好就命丧黄泉,我的性命很珍贵,现在还不能去。”
路炀一愣,鬼使神差地想起上午游乐园门口,这人嘴巴没门似得来了一句说不定就一命呜呼的话。
——原来满嘴的火车未必仅是潜意识,更多是因为往
年被迫植入的潜移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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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可能就是单纯不想带我来所以找的借口吧。”贺止休屈指拨开路炀微微打落在睫毛处的发梢,话锋一转:“那你呢,怎么会这么怕鬼?”
路炀却又抿唇不语。
沉默持续了片刻。
贺止休正准备放弃追问,就听路炀突然沙哑地开了口:
“我爸出事的时候我正好目睹了全经过,后来一整年里,我基本一闭眼就会梦见那些,时间长了不敢睡,也不想睡。深更半夜没事干翻鬼片看,结果就对这东西不太行了。”
贺止休想过也许会有原因,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霎时间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
他微微低头,鼻尖极轻地摩挲着路炀眉宇,仿佛在试图透过光阴,安慰许多年前他未曾谋面时独自蜷缩在被中、被噩梦惊醒的少年。
他放轻呼吸小声地开玩笑:“我以为学霸深更半夜睡不着,都是起夜学他个通宵呢?”
路炀不自在地躲开他的磨蹭,胸腔下的恐惧逐步消退,然而心跳失速却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姿态。
小屋太安静,一门之隔回廊似乎响起细微动静,然而这一刻谁也分不出神去在意。
片刻后,路炀在寂静中平缓道:
“组碟片的老板说那些片子最感人,结局都是好的,因为主角睁开了眼,一切死去的事物都是一场梦。”
他顿了顿,罕见得露出一丝无奈:“结果后来发现,那都是为了过审硬改出来的。”
少年被困在日复一日的噩梦中,终不得已将夜不能寐的痛苦投掷于影片,只为一句结局睁开眼,一切便是庄周梦蝶。
然而影片之所以为影片,只因为现实是睁开眼后,既没有庄周,更不会梦蝶。
贺止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路炀从踏入大门起,就透出一丝难言的恐惧;为什么在小卧室门口时,他尚未迈步入房,这人就扬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路炀怕的未必是鬼,而是那一场场与现实截然相反的虚妄。
门后回廊的动静愈发明显,脚步踩过楼梯的吱呀声与门扉陡然开启的动静接二连三传来。
路炀心底的恐惧彻底被镇压,然而难以言描的燥热与心跳失速的频率却节节攀升,他暗吸了口气,压着动静试图挣开身前的贺止休:
“有人来了,你他妈别压着——”
话音未落,路炀感觉一只手陡然覆住他后颈,近乎滚烫的热度将那块逐日敏感的皮肤灼的当场电流四起。
他几乎是不受控地扬起下巴。
但尚未来得及反抗,热度出乎意料地离开后颈,上滑,穿入柔软黑发,最终轻轻捧住了他的后脑勺。
贺止休低下头,在路炀眉宇落下近乎虔诚的一个吻。
所有动静如潮汐褪去,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陷入静止,只剩下炽热的呼吸与躁动的心跳,彼此交织、共鸣。
与贺止休难掩的温柔。
“电影只有一小时,但我们有一生,”
他说:“不需要庄周梦蝶,也一定会是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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