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接下来Omega只能被禁赛呢,要怨就怨你运气不好咯,”
孙侯故作怜悯地叹了口气,话落甚至抬手想去拍路炀肩膀,但毫不意外被侧身避开。
只见路炀面不改色,身高优势让他无需踩在台阶上便能俯视孙侯。
他眼皮半阖,语气听不出半丝波澜地冷冷道:“说完了?”
“……”
孙侯看了看自己拍空的手,大概是刚出完风头,且自认为方才那番话成功刺激到了路炀内心最深处,以至于这会儿居然也不觉得恼。
他不尴不尬地甩了两下拍空的手,自以为帅气地插入裤兜,吊儿郎当道:“啊,完啦。”
孙侯略微一顿,刚想再开口多说两句什么。
紧接着就听路炀没有半点停顿地冷冷接话:“说完了就滚,别挡路。”
少年嗓音冰冷,说话声音也并不大,但架不住孙侯风头正盛。
方才那对外行的人而言可以说是耍杂级别的表现,让他在此刻结束之后,仍旧保持着中庭聚焦中心的地位。
四面八方讨论声不绝于耳,连同各类注视都飘然而来,这种关注度下,距离稍微近的人几乎瞬间就将路炀这话收入耳中。
一时之间无数目光投掷而来,孙侯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你他妈——”
“我他妈什么?”
路炀截断话头,帽檐落下的阴影中,漆黑瞳孔冰冷森寒,唯独嘴角却极其罕见地扯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不掩讥讽道:
“国际赛从预选开始至少耗时一年半,这一届更是为了扩大基本盘,起到推广作用,区赛别说人了,只要你会滑,是条狗都可以参加——请问这种情况下,你登陆网站填个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报名成功这件事,很值得挂在嘴上夸耀一次又一次么?”
如果说方才孙侯还只是绷不住表情,那么此刻说是恼羞成怒也不为过。
只见他脸色陡然阴沉,跃下滑板正欲上前,后方一道哨声倏地响起。
紧接着是体育老师粗犷高昂的呼喊:“下一个,十六号,高二三班路炀。”
刹那间孙侯像是被人硬生生按下暂停键,原地停滞足足数秒,才终于面含危险地踩着滑板离开。
末尾只留下一句冷嗤:“你也就现在嘴硬。”
路炀半丝余光都吝啬给他,众目睽睽下正欲抬步上前,陡然间他仿佛感觉到什么,不由自主地朝身后看了眼。
人群密集,声音嘈杂。
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
“路炀!”前方再次响起体育老师的呐喊,“到前边来!”
路炀目光停留寸许,终于收回视线,转身朝前迈去。
——高挂在学校大门口优秀榜单许久的学霸无人不晓,但显而易见,没人料到还能在这种项目里听见这个名字。
即便其中也有人率先
听说,此刻也经不住纷纷哗然。
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寻找着记忆中那抹永远校服笔挺、厚重镜框从不离身的、远远望去冷淡至极的冰冷身影。
然而视线遍寻整个预备区,都没能找到相似的身影。
直至起跑点上走来一位陌生身影为止。
“……你真的是路炀么?”
体育老师姓费,恰好也是高二三班的科任老师。
他面带犹疑地打量着眼前与记忆里全然不同的学生,停了好几秒,才闷出这么一句怪异之中又合情合理的话。
“……”
路炀面无表情地踩着滑板,眼皮都懒得抬:“要看校卡吗?”
能把礼貌与冷漠拿捏的这么正好的人找不出几个。
体育老师定了定神,彻底确定这人就是是学霸没跑了。
“那倒是不用,”体育老师略显尴尬地低咳一声。
不怪他诧异,毕竟眼前这人除了个子与态度之外,怎么看都与印象中学霸不太沾边。
他瞅了瞅少年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还是忍不住问:“你眼镜呢?怎么突然不带了。”
路炀拨弄着耳朵上的银扣,浑不在意道:“碍事,摘了。”
体育老师恍然大悟,又说:“那你看得见吗?”
“……”
这都什么破问题?
换成贺止休,路炀现在大概已经一脚过去了。
然而此刻他只能沉吟寸许,按捺住脾气缓缓答道:“看得见。”
大概也是觉得这话问的太过离奇,体育老师终于不再多嘴,低咳两声,转而肃穆道:
“那你自己注意小心,运动会重在参与,跳不上的也不用勉强,滑完全程就好,滑不完也没事,重在参与哈!——准备好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路炀没有答话。
他额上的遮阳帽压得很低,由上至下望去时,只能勉强窥见一截瓷白下巴。
四面八方人声鼎沸,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孙侯那一出表现被传出的缘故,此刻周遭围观人海肉眼可见地增加,连四楼走廊栏杆上几乎都挂满了人。
二楼走廊,宋达一行人趴在栏杆处,从路炀名字被体育老师念出的那一刻,他们就开始尤为卖力的呐喊起来。
整片教学楼鼎沸喧嚣,热闹非凡,谁也没注意站在聚焦中心处的学霸,此刻视线正飞速掠过四周人海,像是在寻找什么似得。
直至体育老师又喊了声,他才终于回过神,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
“好了。”
“那行,”体育老师这才点头向后退去。
身侧空出的刹那,路炀像是感觉到什么,猝然回头。
只见后方遥遥人海之外,赫然立着一道他方才遍寻不见的熟悉身形——那是贺止休。
空气干燥,冷风呼啸。
视线交错时,贺止休仿佛早有预料,神色不见丝毫讶异。
他站在人海
之后的阴影下,隔着遍地喧嚣,眼错不眨地注视着前方的人。
耳边倒计时即将归零,恍然间,路炀似乎望见Alpha极轻地动了动唇——
“吁——”
哨声划破茫茫人海,体育老师粗粝嗓音扬声落下:“开始!”
烈日当空,天穹炽白。
濒临正午的骄阳格外刺目,但深冬的日头终究不及夏日,因此应该不至于因为眯起眼睛而视物模糊才对。
然而体育老师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只听见一道剧烈脆响于中庭赛道上骤响,等定睛朝起点望去时,那平均耗时至少十秒的始发台阶上,此刻竟已空空如也。
“……等等,不是开始了吗,人呢!?”
“跑了?”
“不至于吧,不就一个校运会么,”
茫茫人海的后方,不知是谁幸灾乐祸地应了句。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远处陡然响起一道熟悉脆响,紧接着是前排围观人群难以置信地吸气声:
“哪个傻逼说跑的,人明明早特么飞对岸去了!”
话音落下的霎那,所有人纷纷觅声望去。
只见那位长期霸占年级第一不撒手的大学霸,此刻早已驰飞抵达于五十米开外的中断处。
少年难得脱下笔挺校服,镜框不见,帽檐紧压,显露而出的面庞是阴影也压不住的精致漂亮。
唯独冷漠与生俱来,仍然桎梏于每一寸肌肤。
也不知道学校当初是怎么想的,跃过中央廊桥,通向主操场的后半段路线尤为夸张,说是低配版秋名山弯卡也不为过了。
因此迄今为止,上场的人有一多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过这段路上,就连孙侯在卡弯时,也不得已放慢速度。
但即便如此,中间也因为转向变化太大而险些从板上歪倒摔落。
然而路炀却仿佛没注意到这些堪称魔鬼的弧弯似得。
从廊桥台阶落地的刹那,他左脚轻轻在地面一蹬,本就时速惊人的滚轮被凭空加了速。
艳阳下,他整个人如化作漆黑长箭,难以阻挡地飞驰而出——
“卧槽!”
二楼走廊上方,紧跟路炀身影朝前狂奔的姚天蓬陡然见状,险些咬到舌头:“路炀疯了吗!?前面就是假山和花盆景观丛了,这他妈不得直接撞上去!?”
“他应该是想跳过去,”紧随其后的宋达接话。
“跳过去?”
花依依也不由停下步伐,视线越过身前惊呼的人群,朝下方中庭落去,眼中难掩惊讶道:“可景观前后相隔了至少两三米,高度都有半人高……这跳得过去吗?”
话音刚落,下方路炀身形已然逼近景观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