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南看着满面生辉的胞妹,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接着伸手抚上胞妹面颊。
好么?他这个做人阿兄的,委实有愧。
当年若非他短视,为了口饭便带她入了江湖门派,她何至于与再这...
样多的人生了纠葛,又是被人谋命,又是遭人逼嫁……
兄妹二人温情叙叙地依偎了会儿,忽听沃檀软声道:“如果可以,我想让阿兄也离开六幺门,过普通人的日子。”
沃南摇头失笑。
这是自己终身大定得定,便还开始操起他的心了。
三两句话推过后,沃南起身欲走:“门主最近在处理与陈府的旧事,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腾不出心思来管别的,你无需将她放心上,反正……她应当时日也无多。”
“阿兄……”沃檀拽着他的袖子依依难舍:“我成婚那日,阿兄一定要来吃杯喜酒。”
她眼角眉心都有醉人的快意,那份甜丝丝又喜孜孜的颤动,便是阿兄离开有一阵后,都还是让胡飘飘给捉着打趣了好几句。
而自胡飘飘所说的话中,沃檀得知陈宝筝之所以离不开胡飘飘,是因为她有一回险些被只恶狗给扑咬,而在丫鬟仆妇都吓得只是尖叫不敢靠近时,得亏胡飘飘及时刺死了那狗,陈宝筝才得了救。
再有一回,便是她去自家的温泉庄子泡香汤,哪知那庄子却混进几个不要命的,冲进私室里险些污了她的身子。也幸好胡飘飘及时发觉不对,陈宝筝才得以保全住了清白与名声。
沃檀这才了悟。难怪特意向六幺门讨要胡飘飘跟着进宫,还忍得了胡飘飘的脾气。原来打那几回后,陈宝筝就彻底依赖上了胡飘飘。
二女嘀嘀咕咕再说了会儿话,星子开始有些黯了,这才打算各回各处。
临分开时,沃檀突然想起个事来,拽着胡飘飘问了句:“你说人要是怀孕有喜了,多久能看得出来?”
……
得了回天大的取笑,也受了通不甚正经的调\\教之后,沃檀这才往秦府回了。
路上她一直咂摸着胡飘飘说的那些奇技淫巧,正是想得有些心痒痒想转道时,后背挨人掷了一下。
如临大敌地转过身去,发现是万里。
“我看见了,你跟那个卢长宁私会。”万里一出声,便吓得沃檀眨了下眼睛。
沃檀嘶着气讶然问:“你怎么跟着我?”
“柳花脸的事,王爷让我来给你回个话。”万里一板一眼,语气硬梆梆。
“这么晚回话?”
“怕西川王使坏,王爷让我顺便在秦府外头蹲几晚,我就来了。”说罢,万里冷沉沉地盯着沃檀:“你跟那个卢长宁说了什么?是不是想给我们王爷戴绿头巾?”
这位兄台语出惊人,沃檀骤然抬眼:“没有的事!胡扯!”
她振振有词,万里却直接撇开眼:“我会告知王爷,让他上份心。”
“……”沃檀听到自己牙齿咬出的响声:“你这是冤枉我。”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禀报王爷。”
“有什么好报的?根本没发生什么。”
“你子夜出门,还跟那卢长宁独处,他还扶了你一下。”万里声调是真的平,半点波澜没有,说的话里……细论也不算有什么添油加醋与捏造。
沃檀头回尝到跟人说话鬼打墙的滋味,也是头回手指骨节气到泛痒。
娘的,这人是个通直脑子么!
她气呼呼地回了秦府,摸进居院里,可剩下那几个时辰,却压根没怎么睡着。
...
翌日一整天,沃檀都在问心无愧与心神不宁中度过,这两种杂绪在她心里头来回交错,甚至厮打殴斗。
直至夜幕遮地,又一个子时临近,在榻上辗转半晚上后,她终于憋不住起了身。
摸出府外后,沃檀也没管不晓得蹲在哪个旮旯的万里,于夜色中穿街过巷,蹿进了王府。
她那位亲娘不是没结婚就跟男人厮混么?那她也不能承了人家血脉又不学人家作派,那多辜负人。
而且胡飘飘说得对,男人嘛,睡一回少一回。她来可不是图别的,更不是想蛮混补救,只是想趁着之前那点子余味,再奔回浪尖。
如入无人之境,不消片刻,沃檀便熟门熟路地,顺利溜达去了寝殿。
幔帐围着,殿中燃的是好闻的安神香,榻中人睡得也很安稳,没怎么听到咳嗽声。
沃檀脱下鞋袜,轻手轻脚撩开帐子,钻了进去。
如同以前每回看到的睡相一样,郎君仰面直躺,睡姿是沃檀不可能学得来的端正。
他呼吸清浅,面容清雪一般干净,胸膛的起伏也极有规律。
沃檀一点点揭开被盖,将自己挤了进去。
被子里突然多出个人,还靠在自己身前上下其手,景昭怎能不醒?
他睁开眼,偏头看了看沃檀,沃檀亦与他对视。
得有好一会儿,景昭才慢吞吞地问:“怎么来了?”
这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他惺忪的眼中,亦有怔怔的迟滞。
“我来找你偷情,忘了么,咱们要当对私会的狗男女。”沃檀的手已探了进去,与衣料碰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般肆意,景昭却只是扭了扭身子,压住她的手:“凉。”
一个字而已,出得极其缓慢,且还是虚着的气音,像只是用舌面在上颚弹了一下,连胸臆间的力都没发到。
沃檀睁着眼看了他半晌,慢慢挺起身子去亲他的唇。
久寐的人嘴皮子多少都会发干,可他没有,他的嘴唇温温的,柔软有余。
沃檀一边亲着,一边留意他的反应。
虽然没有迎合,但那也不是抗拒,应该是……泛蒙?
沃檀好像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直愣愣地傻望着她,迟钝得像头呆鹅。
以前给她当外室时,每日晨早他会起来浆煮,但那时他虽也不说话,但瞧着就是默默忙活的贤惠样,却原来……是睡蒙了?
沃檀离开那双唇,探到他耳朵边边问:“万里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景昭听罢,极慢地眨了下眼,不像听见过。
见他这样发滞,沃檀玩性蹭地冒到天灵盖。她微微拱起身来,分开膝头在他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昭子,今儿可是你享福的好日子,乖乖地莫要挣扎,否则有你苦头吃!”
流里流气,像欺男霸男的老色棍,几句威胁的话才说完,便猴急地埋下头去啃人锁骨。
领口敞着,绵密的碰触絮絮落下,在颈间生涩地辗转。
景昭眼睫半阖着,两只手还被她紧紧扣住,捺定在左右。
刺与痒有如蚁虫过境叮咬,渐而像刚学狼毫的小儿腕力不济,运笔东一撇西一捺。景昭的眼皮越掀越开,慢慢地,视线转到帐顶&#3034...
0;承尘之上,再接着,回到自己颈下这颗黑乎乎的脑袋上头。
而彻底唤醒他的,不是那几记响亮的嘬声,而是那越来越塌,塌到让人难以忽视的腰。
景昭蓦地曲起腿来,将人给撑开了些。
沃檀喉咙里发出纳闷的单音腔,一个脱力,差点栽了下去。
景昭扶住她:“这样晚,你怎么来了?”
沃檀被垫着坐了起来……气力这么大,人明显是清醒了。
“我睡不着。”沃檀眼睫煽合着,慧黠一笑道:“睡不着,所以来睡你。”
既是醒了,景昭一张嘴便先咳了几声,待咳过后,薄薄的眼皮撑起无奈的眸光:“之前你我那般已是逾矩,成婚之前,不可再胡来了。”
沃檀是个灵泛知变通的人,张臂便要去抱他脖子,然而嘴里才吐了个“夫”字,两瓣唇便被捏住:“留着,等洞房那夜再改口。”
这意思,便是现在改口也没用。
沃檀后知后觉,开始悔刚刚没有直接给他下点迷药或者软筋散,否则他这会儿只有站起来的份,怎么坐得起来?
“可我想……”沃檀在他手里挣扎着发声,唇上的桎梏并不用力,她于一息间往后退了退,又精准地咬住那根手指。
她也不用力,就那样狗叼骨头似的咬着说话,骂他明明也有势头,这关节眼上又装蒜。
她想煽情,但又不是真的委屈到能抹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过会儿,伸舌推了他一下。
指关再被别有居心地碾,景昭捏了捏她的下颌将指头抽出来,又把她揽在膝上,撩开帐幔打算给人抱下去。
然而他才动了动,她便抓住最里侧的床柱,整个上半身都凌于他头顶,就是无赖地不想走。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后,她在泼皮行径中发嗲:“我真睡不着,也想提前认认床,就躺一晚也不成么?”
大半夜被她溜进来闹成这样,景昭眉心轻绞:“不可,这样委实太逾矩。”
有朗月窥进,帐内光线不算太暗。沃檀盯住他,以分辨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可这人面容雪静,眸无春波,鬓角生的汗是被她上蹿下跳嬉闹出来的,不像有诈。
沃檀骨嘟着嘴:“我刚刚做噩梦了,梦到陈府那个偷偷溜进我房里,举着刀子要杀我。还梦到……我那个没见过面的爹。”
景昭心内塌陷,抹去她眼里假里假气的湿答答,终于还是将人收入了怀中。
沃檀总算是如愿躺了下来,香衾软枕,玉郎在侧。只郎清心寡欲,不容侵犯。
但纯躺不动?除非她是死的。
悄悄动了动身子,沃檀脑袋不经意地一歪,便靠到了景昭肩上:“这两天,你有没有听说什么谣言?”
说话就说话,一张榻拱共就这么大个地方,二人就算各睡一头也能听得清,她却偏要把气都往人耳朵里吹。于是本就睡姿端正的人,也不得不变换着姿势,以防她出其不意地偷袭。
景昭脖子向外滚了滚:“何意?”
“就是听起来特别假的消息。”沃檀跟了过去:“我梦见你听信别人的话,误会我。”
夜半过府胡闹,她才睡了多久,这么些梦。景昭叹气:“怎会,我永远最信你。”
“你不怕我骗你,害你?”沃檀撑起头来看他:“人家说龙生龙...
凤生凤,那个婆娘那么恶毒,你不怕我跟她一样,将来也谋害夫婿么?”
景昭最是听不得她提起旧事的影子,伸手摸摸她的发:“那也认了。”
沃檀晕陶陶,直接栽了下去。栽得特准,颊贴颊鼻碰鼻,但也只在他唇边徘徊,鼻息屡番刺着他的唇峰,怎么也不肯印过去。
就这么蜻蜓点水般地骨碌了会儿,她利落地往回归原位:“睡了!”
片时,呼吸匀长。
忽受冷落,景昭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后脑勺,心内莞尔不迭。
他近来重务缠身,白日里又措置了些事,这身子骨本也不算争气,疲乏有时,困倦有时,加之方才被她这一通闹,上半夜攒的精神慢慢消散,于是渐也入眠。
成眠前的最后一刻,他影影绰绰地想着,身旁有她陪着,倒也安稳。
然这安稳,到底是假相。
二度睁眼,已没了多少迷蒙的机会,清脆的裂帛声直接将他揪出梦境,虽至清醒也不过短短的几息,却发现自己手腕紧着,如同被蛛丝缚住的叶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