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记,里面知府的形象比较正面。他不是那种大贪官,算是比较清正廉洁的官员。
如果说最开始孰是孰非,池饮还不敢太肯定。毕竟有时候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不是所有有钱人都为富不仁,所有平头百姓都老实本分。
不过公子哥的金元宝这么一晃,池饮心里就多少有些数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贸然下判决。
池饮看向下手边案几后面坐着的师爷,问道:“可曾让人去被争的那处田地查看?找附近村民询问过口供?”
“回禀大人,去过,”原本一直执笔随时记录案情的师爷放下毛笔,拱手向池饮行礼道,“当地村民分成两派,双方各执一词。”
“人证我也带回来了。”池饮闻言,立马传了人证上堂。
人证分别是一个老汉,一个婆子。
“以王老汉为代表的人,一口咬定说地是钱公子的,只是佃给了冯老农。没想到冯老农竟然会贪得无厌到信口雌黄,说地是他的。”
师爷解释道:“而这位王冯氏,以王冯氏为首的一众人,则说地是他们亲眼看着冯老农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自然是冯老农的,绝无可能是钱公子的。”
池饮又想到一个关键:“这地可有田契?”
如果有田契的话,只要看契书上写的是谁名字,自然就是谁的。白纸黑字绝不容许人狡辩。
“大人,您忘记了?”师爷似是有些诧异,“正是因为没有田契,双方才闹上公堂的啊!”
“冯老农自言说是地才开荒收拾出来,还没来得及上田契。钱公子则说是名下地太多了,下人玩忽职守,就疏忽大意,忘记及时办理田契了。”
“大人明鉴,”钱公子突然意味深长地开口,“富贵人家家大业大,难免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年头乡绅士族谁家还没点隐田。为了不交税,没上田契是常有的做法。
钱公子暗示这次的田就是这么个情况。
“何况又有人证在,地是谁的,结果不是很清楚么,”钱公子拍了拍藏金元宝的袖子,催促池饮赶紧结案,“那王冯氏一介妇人,妇道人家懂什么,她的话自然不可信。”
“况且妇人心软,她和冯老农又是一个村子的人,看他哭喊自然就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伪证。不如王老汉可信。”
钱公子这么说,冯老农又不是没长嘴的,他连连辩解:“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分明是钱公子收买了王老汉等人,他们见钱眼开,才昧着良心说话。”
“地确确实实是草民一手一脚亲自开垦出来的,王冯氏虽是妇人,却品性高洁,不像王老汉等人,白长了眼睛,心肝。竟是睁着眼当瞎子,心肝黑得只认钱。”
“怎么说话呢,你骂谁黑心肝?”王老汉忍不住变了脸色。
公堂上乱成了一团。
看似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池饮敏锐地发现了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钱公子有一句话没说错。他那么有钱,怎么看得上那点田。尤其是从钱公子刚刚拿出来的那个金元宝来看,别说才开荒没几年的下等田了。便是上等肥田,光是这个金元宝,也能买上许多。
完全没必要为这两亩地付出这么多。
而且以钱公子的身份,就是田真的是他的,他也不应该亲自出面。只会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毕竟只是两亩地,又不是两百亩地。这样的小事,正常来说,传都传不到他耳朵里才对。
除非,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两亩地,其实没那么简单,里面有玄机。下人出面不够稳妥,他不放心。只有自己来,才能安心。
想到这,池饮不由得细细问起了田地的情况。
“先不管田是谁的,既然那田是冯老农在种,那不知,田地收成如何?田里有什么特殊情况?”
池饮看向冯老农,他这话一问,钱公子就忍不住握拳,看起来很是紧张。
哪怕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尽量神情如常也一样。
钱公子虽然是皮影人,但和之前老农磕头磕太用力,额头磕红了,皮纸做的额头都会清楚地显示出这点一样。钱公子的异常也很明显。
池饮知道自己问对了,那田果然有问题。
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官老爷会这么问,不过冯老农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是才开垦出来的新田,贫瘠得很,不管种什么,收成都极差。须得再多养几年,等地里有了肥力,才能好些。”
“至于特殊情况,”冯老农想了想,问道,“田地开垦的时候格外吃力,平常耕种翻田时,也比较费劲。经常有硬石头,一个不注意能把农具磕出口子,这个算吗?”
“正是因为那边地下硬石头多,才没什么人愿意去开荒。”
硬石头,该不会是铁矿石铜矿石之类的矿产吧。池饮忍不住琢磨到,如果是这样,就能理解钱公子的异常了。
钱公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他连忙开口道:“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也不隐瞒了。”
钱公子看似无奈地说道:“回禀大人,那块地别看只是下等田,实际上那地风水特别好。”
“我手下的管事粗通此道,他在巡查我名下产业的时候,看到田地,觉得如果把那里留做祖坟,必然有益子孙。所以特意回禀到我这边。”
“这管事是我心腹,我虽然不知道真假,却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看重起那块地了。想亲自去看看。”
说到这,钱公子面有愤色:“谁知道这一去,才发现那地明明只是佃出去给人种,却被佃户恬不知耻地认为是他的地。”
“岂有此理!”
“本公子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何曾受过这种气。别说这地有些特别,便是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两亩普普通通的地。是我的,我也绝不可能让人。”
“故而才闹到公堂上。否则区区两亩薄田,我岂能看在眼里。”
“还请大人明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