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下车后, 被小妹拉着回家的路上,还琢磨陆哥车上那疑惑后又哭笑不得的眼神,琢磨了一路, 临了忽地脚步一顿, 好像有点儿明白陆哥为什么塌房子了,或许是被他给吓到了……
“哥你笑什么?”小妹顾盼边走边跳,没有个闲下来的时候, 手里还提着一堆零食, 听见顾眠笑便好奇,什么都想知道。
顾眠方才还气陆撼城凶巴巴,现在又心情大好,伸手揉妹妹的脑袋, 满腔的不可言说的欢喜,跟妹妹说:“没什么, 就是开心。”
“好哇, 你们倒是开心了!我今天根本没出门!”
刚进院子,顾眠的弟弟顾鼎就好像早就蹲点等着他们一样, 从屋里冲了出来, 抱着奶奶就说今天自己有多倒霉,爷爷下赌棋居然是让自家孙子表演才艺, 还得他脸上涂了好大两个红疙瘩,在好多同学和大叔大婶面前跳舞。
顾眠闻言差点儿没笑出来, 顾盼就很爽快, 直接哈哈大笑,叫嚣着要去问爷爷讲些细节给她听。
顾家大晚上还热热闹闹的, 顾眠怕朝着邻居, 可今夜好些邻居都还亮着灯, 外面还有不少喝酒结伴而回的叔叔们,顾眠便不扫小孩的兴致,拉着奶奶一同回家去,再‘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期待了许久的七夕,好像到这里,就宣布结束了。
屋子里妹妹没有什么寒暑假作业,一进屋便看电视,顾眠看了一眼茶几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暑假作业,便过去踹了踹同样看电视的弟弟:“你什么时候写作业?还有十几天开学你知不知道?”
顾鼎大手一挥,笑道:“不着急,马涛那小子也没写,到时候我们动作快,一天就能写完。”
“对了哥,你学得怎么样了?我听冯四哥说你想考去一班,冯四哥说他都不一定能进去,也就陆哥那样的老师抢着要了。”顾鼎自己学习一塌糊涂,但偏偏很爱操心大哥的一切,这像是从小就在家里耳濡目染的结果,但也是真心的,“要我说,其实大哥你不必为了跟陆哥一个班这么逼自己学习,冯四哥说一班是冲刺班,学习强度大得很,每个月都有考试,连续三次考试垫底还会被挤出去,大哥……你要不随随便便进个班算了,老高强度学习,谁受得了啊?爸妈都担心死了。”
这其实也是爸妈的意思,顾鼎自从回来以后,大概是爸妈不放心,天天电话打过来都要跟顾鼎聊聊,就怕顾鼎这傻乎乎的又被人拐跑了。
谁知道顾鼎嘴巴大,叽叽喳喳就把大哥起床到睡觉都干了啥全部给爸妈汇报一边,跟个小侦察兵似的,末了还要来一句:【大哥这样下去不行的,我看大哥最近都不睡懒觉了,也不怎么困,肯定就是太紧张了,睡不着觉。】
本来是顾眠教育弟弟,结果弟弟反将一军,顾眠好一会儿才伸手便是一个爆栗过去,道:“要你跟爸妈说这些的!”
顾鼎瓜兮兮地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我担心你嘛。”
顾眠见状,声音软了一些,但他就是想要跟陆哥一个班,起码刚过去分班分寝室后,即便自己被唰了下来,寝室应该不会动的,只要能跟陆哥一个寝室,大家天天能见上一面,眠眠就觉着很好了。
“知道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晓得,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暑假作业吧。”顾眠淡淡说。
屋里两个老人今天也晚睡了,一家子五...
口人坐在客厅闲聊,一会儿说电视里七夕晚会上的什么主持人长得好看,一会儿说节目怎么老是唱歌,顾家五口人,包括在外头打工的大人,一溜儿的都更喜欢看相声小品。
尤其是顾爷爷,早年有个心爱的收音机,经常抱着还小的顾眠听评书戏曲,导致顾眠性格也颇像爷爷,很多新鲜事物总是接受得更慢一点,非得有人推着他带着他,才去接触,不然他能一直活在旧时光里,过他慢节奏的一生。
晚上睡觉前,顾眠习惯性的会跟陆哥用手机偷偷聊天,每次都不是他先开头,不是他不想,是根本没机会。
只要他拿起来,一连串的短信一早就等着他拆封呢。
从时间上看,大概从他们分开一直到现在,每隔几分钟就有一封,但都不是什么过火的惹人怀疑的话,都很平常,问他回家了没有,到家后要记得泡热水脚,喊他晚上不要吃太多零食,还叫他困了的话不想回短信就不回。
顾眠哪里会听呢?他每条短信都想回,规规矩矩地都给回了过去,最后又惦记今天陆哥盖房子盖塌了的事情,顾眠琢磨着,如果是自己盖一半塌了,肯定难受死了,想问问陆哥现在感觉怎么样,又害羞极了,哪怕是打字也觉得不好意思,便算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顾眠还不困,他躺在床上既看窗外的圆月,也看手机里不时发来的短信,哪怕是陆撼城喊他睡觉的短信也能看好几分钟,等今天快结束,他立马兴奋地坐起来,给陆哥发去一行字:七夕快乐。
眠眠脸颊都红红的,等陆哥发短信回他一句‘七夕快乐’,结果等来一个电话。
静谧的七夕之夜的最后一分钟,两个少年通起了话。
顾眠这边根本不敢大声讲,还很娇气地埋怨道:“多晚啦,你干嘛?”
“你也知道晚?我是不是半个小时前就喊你睡觉了?”电话那头的少年音色有些失真,像是被短信吵醒后慵懒又无奈的大家长,正在强行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可又不敢凶巴巴,以免又把人惹哭。
“我睡不着……”眠眠果然不怕陆撼城,还理直气壮地说,“今天真奇怪,完全不困欸。”
“是不是糖吃多了?”陆撼城在电话里声音也温柔起来,哄道,“这样吧,你把眼睛闭起来,我给你讲故事,想听什么?”
顾眠果然乖乖闭眼,但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他感觉自己肯定还是睡不着的,可这都怪陆哥!
“不知道……陆哥……你说什么都好。”眠眠软软道。
电话那边顿了顿,忽地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顾眠‘恩?’了一声,又问:“怎么没声音了呀?陆哥?”
陆撼城呼吸随即在电话里格外清晰,顾眠想问陆哥在干嘛呢,但不知道怎么,陆哥即便不说话,光是呼吸声在他耳边,就像是摇篮曲似的,一点点把他的瞌睡虫都给唤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再说话,或许有,或许没有,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隔天起床的时候,顾眠哼哼唧唧在床上起不来,头疼得很,翻身起来后便吐了,然后一头栽地上起不来。
他这边动静不大,外面电视声音还吵,硬是没人听见,还是顾鼎这小子耳朵尖,听见大哥屋里有陆大哥的声音,正觉得奇怪呢,结果一开门进去,便眼泪都快要吓出来了,扯着嗓子便对外面喊:“爷爷...
!大哥晕倒了!”
正在看电视的顾盼小姑娘飞速跑过来,也是吓得一愣,好多年前大哥被爸爸打了一顿带去医院的场面顾盼还记得呢,她眼泪唰唰地掉,害怕得要命,但被不知道哪里的声音打断:“顾盼?顾盼你让顾鼎赶紧背你大哥去卫生院!”
厂里的卫生院,规格不错,厂领导都在那里看病,平日里顾眠体检也是那里体检,近几年都没什么事情,但每回还是免不了要拿治偏头疼和发烧的药。
顾鼎被吼得浑身一个激灵,哭着背着顾眠就往外走了,顾盼倒是连忙去把手机给找到,无意地先瞅了瞅,居然通话了七百多分钟还没挂断,小丫头懵懵的,对着电话那头喊:“陆哥?你要来吗?”
家里只有爷爷奶奶,顾盼其实也没什么安全感,这些年倒是陆哥照顾大哥比较多,所以潜意识里觉得有陆哥在的话,大哥也就没什么事。
“我已经出门了,去医院见,电话不用挂,你跟着顾鼎出门,快点!”
“好好!”顾盼这边有了主心骨,追着二哥跑,哪怕平时顾盼总跟顾鼎吵架拌嘴,但关键时刻顾盼也觉得有二哥在真好。
顾家基本一大家子都到了医院,还没做检查,有熟悉的大夫就着急着说:“快放下来!眠眠这脸都憋紫了,气管儿是不是堵着了?!刚才吐了?”
顾鼎只知道点头,看见医生护士把瘦弱的大哥抬上病床徒手进去抠呕吐物了,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不等顾鼎喊轻点,他大哥嗓子总发炎呢,身边便是一个人影携来猛烈的一阵风,越过他,走上前去喊人:“顾眠!医生,他怎么样?是不是发烧?还是头疼犯了?昨天他吃得多了点,是不是吃多了?”
来的人正是顾家两个小孩都指望着的陆撼城。
然而顾鼎跟顾盼两个小孩瞧着陆哥,都不约而同地觉着陆哥好像也快要哭了。
医生没怎么回答,反而觉得家属在吵得很,让护士把顾家一家子还有陆撼城都赶了出去,在里面清理气管了好一会儿,一堆护士进进出出,不是推医疗物品进去,就是推还昏睡着的顾眠去做检查。
从上午九点一直到晚上八点,顾眠才在测心率仪器的‘滴滴’声里睁眼。
他张了张嘴嗓子疼得说不出话,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是疼得难受,有点受不了的难受,但他其实习惯了,忍忍就行,受不了也得忍着,不然还说出来让家里人跟着他一起难受吗?
顾眠软绵绵地扭头,没想到正对上坐在他旁边的陆哥的眼,他想问问发生什么了,结果测心率的仪器显示屏上数字飙升,眼瞅着就要发生警报,陆哥只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柔弱极了的眠眠满头问号,正是需要他的陆哥的时候呢,结果对方什么都不说就走,顿时心里冒着酸水,委屈瞬间爬上了眼。
好一会儿,陆哥又回来了,顾眠却扭开头,偏偏不看陆哥,耳朵里则是陆哥一句沙哑的哀叹:“别激动,医生说你这一段时间估计都没休息好,昨天又吃得太多太杂,胃消化不了,身体又弱,心脏负荷不了,之后几天都只能喝粥,按时睡觉,补习也都暂时停一下,要在医院观察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