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2 / 2)

霍珏望了眼姜黎,又望了望眼前的平安灯。

略略顿了片刻,便再次提起画笔。

画阿满倒是不如方才画阿蝉那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画几笔便要停下,望了望姜黎,方才继续画。

这一画就画了大半个时辰,等到霍珏停笔时,姜黎凑过来看,目光一落在那灯画上便不由得瞪圆了眼。

“你这画的不是我嘛?”她道:“一点儿也不像你。”

霍珏放下笔,细细端详着那三面灯画,自个儿倒是挺满意的。

“你生得比我好,以后孩子的长相最好都随你。”

姜黎一听,登时臊得耳朵尖都红了。

瞧瞧这人说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到了,还不得笑话她呀,明明他生得那样好。

好在这屋子也就他们二人。

姜黎拎起那平安灯,轻轻一转,一个同她五官生得极相似的小女娃,便巧笑倩兮地冲着她笑,唇角点着两颗米粒般的梨涡。

不得不说,小女郎那笑靥甜津津的,让人一看便心情愉悦。

姜黎弯了弯唇,以后阿满生得像她,好像也不差。

她攥紧了手上的平安灯,道:“这平安灯我可得好好收起来,以后留给阿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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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大相国寺,惠阳长公主亦是攥紧了手上的平安灯,抬头望着头顶的“药谷”二字。

深吸一口气,她上前叩门。

她的手冷得过分,不知是因着这呵气成冰的天,还是因着心底的期盼与恐惧。

“来了来了!”赵遣开了门,见到惠阳长公主似乎也不惊讶,恭敬行了一礼后,便道:“草民知晓殿下因何而来,请殿下随我来。”

惠阳长公主稳了稳声音,“有劳了。”

她提着灯,穿着件大红色的斗篷,疾步跟在赵遣身后。

厚厚的雪被踩得“嘎吱”“嘎吱”地响,二人行至药谷深处,来到一片竹舍里。

“吱呀”一声,赵遣推开一扇竹门,道:“他在里头,公主进去罢。”

惠阳长公主匆匆道谢,也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花,提步入内。

竹舍里点着香,还放着炭盆,光线昏暗。

那人闭眼躺在床上,神色安详。

惠阳长公主手上的平安灯“哐”一声落了地。

眼前的青年骨瘦如柴,不复从前的丰神俊朗。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慢慢行至床榻边,惠阳长公主低眸望着赵昀,良久之后,才细声道:“赵昀啊,我来看你了。”

她想过许多种可能。

恨她了、不爱她了或者是忘记她了,所以才不愿再去见她。

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可能。

他一直在昏睡,从来就没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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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承平二十二年的夏天,她去养心殿寻父皇。

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里头传出一道义正言辞的声音。

“那人仗着是淑妃娘娘的弟弟,便强抢民女为妾,还打断那女子未婚夫 的腿。依照大周律,此人当杖九十,发边卫充军。”

关于淑妃娘娘亲弟弟犯下的事,惠阳长公主也曾听母妃提过一嘴。

那会淑妃正得宠,且才刚刚小产。父皇心生怜意,有意要将这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偏都察院的赵御史不依不饶,非得要治那人一个重罪。

惠阳长公主已经记不得那时父皇在养心殿里说了什么,只记得从里头走出来的赵昀。

那日的天阴沉灰暗,赵昀的脸色分明是失望的。可她看得清楚,这年轻郎君眸子里的光不曾熄灭过,好似在那说,他不会妥协,也不愿妥协。

后来选驸马时,父皇同她说,赵昀的性子太过刚直,恐非良配。

可她喜欢的偏偏就是这样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赵昀啊。

因为这样的一往无前,这样的无所畏惧,是她渴望而不能得的东西。

一个懦弱的人,最渴盼的大抵就是这样一份宁直不屈的勇气。

母妃去世之时,曾死死握着她的手,对她哀求道:“惠阳答应母妃好不好?”

“那一日在春和殿,母妃知晓你看到了。惠阳啊,你皇兄只是病了,你别怪他,他会好的。在他好之前,惠阳替母妃好好守护你皇兄,好不好?”

母妃瞪大了眼,紧紧攥住她的手,仿佛她不答应便不能瞑目。

“你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是你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就连你皇兄都听你的话。我们惠阳有能力保护皇兄的,对不对?”

那时的她已经十二岁,不再是五年前躲在床榻下,连一个“不”字都喊不出口的小惠阳。

可那又如何?

望着母妃那张被病痛折磨了许多年的脸,她依旧是懦弱地说不出一个“不”字。

母妃是个懦夫,皇兄是个懦夫,她也是。

从前她爱的就是赵昀那份一往无前的赤忱,可到了最后,她却要逼他做一个同她一样的懦夫。

是她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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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青大师从九佛塔下来,一回到药谷,便听得赵遣道:“叔公,长公主在舍一等您。”

圆青大师横眉一挑,哼了声,进去竹舍后便道:“贫僧知你想问什么,贫僧那侄儿的病无药可医。他到如今醒不来,要么是他三魂六魄被撞没了,要么就是他自个儿不愿意醒来。”

惠阳长公主闻言便垂下眼,起身同圆青大师福了一礼,道:“多谢大师解惑。大师可否允本宫每日都来药谷看望赵昀?”

圆青大师那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静静定在惠阳长公主身上,他虽是出家人,不问红尘之事,但长公主养面首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位金枝玉叶不是早就忘了赵昀吗?眼下这副作态又是为何?

圆青大师扫了眼她略微红肿的眼眶,到底是没有拒绝她。

只不耐地挥了下手,冷声冷气道:“公主爱来便来,只贫僧丑话说在前头。贫僧这谷里种了不少毒花毒草,你若是不小心中了毒,贫僧不会救。”

他们周皇室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救。

圆青大师的态度颇为不敬,可惠阳长公主半点也不介意,只轻轻颔首:“自该如此。”

说罢又郑重行了一礼。

从药谷出来,惠阳长公主刚行至山门,便见金嬷嬷匆匆踩着石阶下来。

惠阳长公主见她神色慌张,忙住了脚,问道:“嬷嬷,出了何事?”

金嬷嬷抚着胸口重重喘气,往四周小心看了眼后方才上前一步,在惠阳长公主耳边低声道:“殿下,方才九佛塔显灵了,从里头落下了一则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