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医修们一边盯着谢停云伤口处魔息的情况,一边随口笑道:“这样?还真是稀罕,那两只石头家伙可很少让外人摸。”
罢了。
谢停云加快速度,经脉内灵力将所有滞留体内的魔息一网打尽,说话间放出神识,远远望了一眼宗门口的情况。
不看还没什么事,这一看,就见谢停云脸色骤然变了。
那个散漫地倚墙抱胸,自顾自压低声音和石狮说话的人,不是魔尊天骁,还能是谁?
那人脸上没有带面具,光看身形骨架几乎就能断定容貌必定不俗。但是当谢停云真的看过去时却发现那张面容很是平平无奇,是一张放进人堆里就会立刻消失的大众脸,完全没有记忆点,显然用了易容法术伪装自己。
魔尊向来行踪难测,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要么佩戴面具遮挡面容,要么使用易容术。
不仅如此,魔尊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又是一副礼貌来访的样子,若非谢停云和天骁敌对交手了这么多年,早已对他的气息熟悉无比,否则大概也能被他这般伪装欺骗过去。
可魔尊天骁怎么会出现在这?
魔尊之前跑过来发疯和他打了一架,双方几乎都是被对方重创的程度,谢停云这会还在拔琵琶钩,这人现在竟然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流云宗门口,还扬言前来讨教?
谢停云一时之间竟拿不准魔尊是不甘心没有杀死他,还是真的迅速恢复了,再想回来趁着他伤还没好下手。
但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放任魔尊就这么堵在宗门口。
魔尊的疯向来是远近闻名的,他蛮不讲理地针对谢停云这么多年期间,发过的疯数不胜数,既然如今他能够若无其事地站在流云宗面前礼貌向他“讨教切磋”,就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
谢停云皱眉,他低下头,也不管伤口处的魔息是否彻底被凝固住,直接伸手拔出了断裂的琵琶爪钩。
那仍旧冒着阴寒之气的琵琶钩碎片被谢停云看也不看地丢在桌上,沾着血迹的碎片砸在桌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碎声。
旁边的医修们大惊,见血欻地一下就涌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点他穴位止血,“停云你……啊?!!!”
谢停云苍白着脸取了旁边备好的敷着药粉的干净纱布迅速潦草地缠了几下伤口,传音道:“全宗戒备,戒备解除前不许靠近宗门门口。”
缓过刚开始那阵疼痛之后,谢停云长出一口气,三两下整理好散乱的衣襟,随后扬手取下一件绣着仙鹤的墨色长衣披在身上,将满身血迹遮得一干二净。
谢停云从储物戒中取出掌印丢给旁边的师弟,嗓音低哑,言简意赅道:“别磨蹭了,守好宗门,等师父出关。若我今夜子时没有回来,让子辰拿着掌印去找师父,让师父提前出来镇场。”
花白胡子,资历最深的医修长老满手都是谢停云的血。他看着谢停云苍白却锋利的侧脸,道:“停云,你该为自己着想一下。”
谢停云道:“停云知道。多谢长老关心。”
谢停云不敢放任天骁在宗门前逗留太久,如今天骁在门口每多呆一秒钟,附近的弟子就多几分危险。
疯子。
谢停云神情微寒。
本来找不到人就烦!
说来魔尊讨教之路还挺曲折,宁沉来的时候不太认路,即使有几位好心路人帮忙指了方向,宁沉还是走的晕头转向。
若是在陆地上,可能宁沉还能认得一点,但既然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御剑飞行可说不过去。
可空路对宁沉来说当真是陌生至极茫然无比,他飞到半空之中只有对着漫天白云和下方河流村庄发呆的份,别说去找谢停云了,他连回魔域都找不着方向了。
幸好有一名刚好回流云宗的弟子顺手捎了他一程,这才到了流云宗门口。
流云宗建在山上,一眼望过去,能看见游龙盘旋其上的雕梁画栋,铺开的青砖片瓦整整齐齐,高耸的屋脊浸入云端,飞扬的檐角像是振翅欲飞的鸟雀。
流云宗的大门修得很是气派,牌匾上用浓重的墨色恢弘遒劲地写着流云宗三字,细看甚至能感受到那墨色之中威严的大能灵识。
檐下挂了许多叮叮当当的琉璃风灯,灯盏里面燃着跃跃欲动的灵火,偶有飞鸟仙鹤落于檐角或地上,被墙面上的浮雕游龙看准机会俯冲过去,直到把有灵的鸟兽们吓得纷纷四散这才满意。
立门口两边石台上的石狮从来也不会放弃机会,在它们四散的时候找准机会抬爪摁住几只,满意地俯下身来张口吞入腹中。
宁沉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被石狮吞入腹中的灵鸟们啾啾啾的骂声。
从激烈程度上看,骂的大概有点脏。
但石狮根本不以为意,吞到自己感觉到饱了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灵鸟们都放了出来。
不一会儿,石狮大概是饱了,心满意足地把吞入腹中的灵兽们一一都吐了出来,趴在石台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
在流云宗弟子进去通报的时候,宁沉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的鸟兽大戏。
中途有弟子进进出出,路过石狮的时候都十分熟练地摸了一下石狮的头,石狮则随机挑选看得不顺眼的手叼住吞下去,怎么的也得吞个一炷香的时间才肯懒洋洋松口。
宁沉不知为何看得有些手痒。
等到宗门门口的弟子们都已离开,宁沉抬眼望向四周,确定周围已经没人后,便向门前两尊石台走了过去,随后若无其事地伸手摸了一下石狮的头。
石狮看了宁沉一眼,从鼻子喷出了一口气。
怎么不吞了?
宁沉捻了捻手指,颇为新奇地想:他还真挺想感受一下的。
宁沉看不出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摸上去的手感像冰冷光滑的润石,但又带着兽类特有的肤感,宁沉实在难以描述这种介于死物和活物之间的特殊手感。
有点怪,再摸一下。
宁沉面上风轻云淡地路过另外一尊石台,顺手把另外一只趴着的石狮也摸了,主打的就是一只也不放过。
这只石狮倒是给了他点反应,它被宁沉摸过之后,似乎是后知后觉地闻到了被宁沉带过来的其他同类的味道,于是颇为嫌弃地在石台上蹭了一下方才被摸过的脑袋。
石头与石头之间发出了尖利剐蹭的声音,蹭了好几下,石狮这才放过了自己,并冲宁沉警告般嗷了一嗓子。
宁沉一身反骨顿时上来了,他扬了扬眉,恶劣地伸手又摸了一下。
石狮:“……”
宁沉眼睁睁看着石台上趴着的石狮愣了好几秒,迟钝反应过来后气得直接蹦了起来,抬爪就拍了过来。
宁沉后撤躲过,随后用了点内劲,不轻不重地在石台底部踹了一下,把整只石狮都震了一下。
石狮:“……”
更气了!!
而急匆匆走出来的谢停云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