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真人目光越过他,又盯着桌上干燥翘起的红漆,“你若是不习惯,便搬到前峰来,千鹤峰的空余的院落多得是,不必一人居在此处。”
温故身子侧的弧度更深,非要让他看着自己,“真人又不喜欢我,我住在前峰你看见我每天都要生气,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免得惹您生气。”
重真人语塞,他性子出名的傲慢刻薄,平日里早已习惯冷嘲热讽,现在想说几句关怀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温故心情好一些。
片刻后,他若无其事地说:“以后不必叫我真人。”
温故抿住忍不住上扬的嘴唇,明知故问,“不叫真人,那我该叫什么?”
“叫我师父罢了。”重真人迅速说完,似乎是担心说得晚,自己就会反悔。
温故两侧嘴角立即翘起来,直白的开心有种强烈的感染力,谁都能看出他现在很快乐,他伸出两只手,突然紧紧抱住重真人的腰,“师父……师父……师父……”
重真人任由他抱着,不适地抬起手,千鹤峰的弟子畏惧敬仰他,从来没有和徒弟这样亲近过。
“师父……师父……师父”温故像个小复读机,吧唧吧唧念半天,鼻尖蹭着披风软绒绒的毛,轻微发痒,他仰起脸,特别期待地问:“暖和吗?是不是不冷了?”
重真人缓缓点头,对上温故亮晶晶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挤出一丝刻意的笑,“很暖和,师父喜欢。”
元家早已和元九渊一刀两断,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之中革除,拂晓少庄主的玉牌是他过去唯一的象征,对元九渊有多么贵重,重真人很清楚,何况,这个小徒弟还为他去运甓。
重真人三百年的浮沉人生之间,道侣死于非命,师父一蹶不振,玄月宗表面光鲜亮丽,内地里派系斗争复杂,都想传承紫衣真君的衣钵,他既要在外维护宗门的体面,在内又要提防师兄弟们内斗。
这份苦涩无人言说,他是千鹤峰的一峰之主,是弟子们心中超凡入圣的师父,他们敬他,怕他,但却从未有人关心他。
唯独这个魔族的小徒弟。
温故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垂着脑袋在他兴奋的身上蹭了蹭,重真人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笑时胸腔的震动。
这种感觉岂不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偏见更真实?
魔族之人固然可恶,但这个小徒弟却从未做过坏事,重真人的心结在看到火鼠裘的一瞬间,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重真人垂在两侧的手,缓缓举起,轻轻放在温故的头顶,在他犹豫要不要摸一下的时候,温故很主动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嘿嘿,师父。”温故笑眯眯,白净脸颊被蹭得泛红,越发显得眼睛漂亮纯真。
重真人很不自然地摸一下他头发,“真乖。”
难怪妙真会不畏权威,仗义执言,他这个小徒弟,确实善于蛊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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