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沉默,把洗干净的湿娃娃塞进了怀里。镖也丢了,兄弟都死了,两人了无牵挂,决意去燕平山边境从军。入伍的第一日,负责征兵的兵头调侃了赵凛背着破布娃娃一句,被赵凛冷沉的脸吓了一
跳,直接把人调到了火头营。
他一句话也不说,提着行囊就住到了最下等的营帐里。
林茂有些无奈,这兄弟越发的寡言了。
赵凛只是劈了个柴回来,就发现自己的香囊别人动过了,通铺上除了一并光秃秃生锈大大刀,带的行囊连同那个娃娃都没了。
他双眼血红,如同疯了一般把住在一起的四人困在一起拷打,几人哭爹喊娘,把他的衣物盘缠全拿了出来。
赵凛双眼如刀,低声怒吼:“那个布老虎呢?”
四人都傻了,这人什么毛病,什么都不要,独独问那个破烂不堪的丑娃娃。
“一个破布娃娃,我们以为没用就丢了。”
“丢哪里了?”
“丢后山的沟里了。
赵凛狠厉的把四人的手折断了,然后直接翻出军营跑去找了那娃娃。找到天黑终于从山沟里把那娃娃找了回来,从此之后就一直揣在怀里。
因为打了人不服管教,他被派去当开路的先锋。然而,他就是个亡命之徒,战场上杀红了眼,一身杀伐戾气让敌人闻风丧胆。
仅仅九年就从一个火头兵一跃成为燕平山的边军大帅!
将南蛮和北戎敌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不得不求和,承诺永不再战才得以保全王旗。
赵凛班师回朝,被老皇帝封为异性一字并肩王,开始和静亲王抗衡。
他知道老皇帝只把他当一把刀,一把可以砍杀静亲王和六部的刀。他不在意,他帮着皇帝杀了静亲王,又把六部连根拔起,等他独揽朝政后,老皇帝才反应过来。他不仅是把刀,还是一匹孤狼。
一匹没有弱点,没有后顾之忧,凶狠毫无顾忌不要命的饿狼!
他开始敛财、开始挟制皇权,自封为摄政王,连内阁几个老家伙都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站在朝堂之上,看着面对他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日渐苍老恨毒了他的老皇帝,突然就觉得人活着挺没意思的。
这世间都像一场怪诞荒谬闹剧。
凭什么那些利益熏心的世家可以活着、荒唐恶心的皇帝可以活着、羸弱胆怯的小太子也可以活着。
就独独他乖巧可爱的闺女那么小就要死去?
他不甘心,不认命!
既然做什么都没办法换回丫丫,那就求神拜佛吧。
他开始利用手里的权利在大业境内大肆修建功德观,观里不供仙不供佛只供一面目纯善稚嫩的小童子。开始到处寻访得道高僧、道人、翻开佛家道家典籍。
世人嘲讽他这个奸佞莽夫出身摄政王,只懂得杀人,连佛、道都不分,还妄想得道升仙!
他求的哪是仙啊,是女儿活命的微薄希望。
终于有一日,他在司天监的藏书阁内找到了一本献祭残本。
书中写道,人生来痴傻定是有魂魄存于异世,若用亲缘血脉为祭,画符引路,能令其回归,逆天改命!
这一刻,赵凛双眸燃起炙热的火焰。
他拿着残本找到陈太史令,陈太史令瞧着他有些害怕,劝道:“王爷,这残本或许是世人杜撰,您莫要信以为真白白丢了性命。”
赵凛一眼看过来,他立刻闭了嘴。
天禧三十六年秋,天降大雪,有人跪于宫门之外,状告摄政王赵凛昔年杀害全家大案。
摄政王供认不讳,只要求天子在司天监正殿前的祭台行车裂之刑。
年迈的天子迫不及待的应允,令新任刑部侍郎顾闻经监斩,百官观刑。
令牌下,五匹马同时嘶鸣。
昔日权侵朝野、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瞬间身首异处……
蜿蜒的血流了满地,在积雪深重的祭台上汇聚出一副诡异的符文……
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荒芜的山,以及山上奔跑而来的小团子。她抱着他喊大黄,窝在他怀里取暖……
这一个梦仿佛过了百年那么长,真实得让他害怕。
他睁开眼,女儿就趴在他的床边,细软的发丝挨着他的指尖,暖乎乎的脸颊温暖美好。
酸涩的眼眶滑出泪来。
他的女儿啊,真真切切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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