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或许也是知道遮掩无用吧。
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付小西喜欢替徐宁川说话。虽然两个人之前约定好了,徐宁川要努力说出自己的心声,但是付小西那段日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性子变得有点着急。带着徐宁川跟朋友玩游戏的时候,因为要等徐宁川说话总是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付小西就等得起火,干脆帮徐宁川说话。
一次接一次,在那段时间里,这样的行为就变成了她的习惯。
听见他的心声,然后帮助他表达,付小西在做一些她觉得是在帮助徐宁川的事情。徐宁川也理所当然且十分高兴地承受着这一切。
于是乎,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徐宁川更加不爱说话了。
付云佳后来知道这件事,悄悄拉着小西,告诉她,“宝宝,你要找到自己的耳朵呀。”
付小西会捏着自己的小耳朵,茫然地告诉妈妈:“我的耳朵在这里呀。”
“妈妈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哦。”
“小西这么聪明,一定能够听懂妈妈的意思,对吗?”
付小西当然听得懂,只是,她那个时候太想快一点玩游戏了。
“如果小西找不到自己的耳朵的话,那么小川哥哥就不能找到自己的嘴巴了。”
“小西全都替他说了,那他该说什么呢?”
“可是妈妈,他也不想说的呀。”
“真的不想吗?”
付小西一个人静静坐了很久,第二天,就把自己为了玩游戏而有点急躁的小性子给压了下去,乖乖等着徐宁川慢吞吞地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
从此以后,徐宁川才变得会说越来越多的话。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始终是心口如一的,在付小西的面前,从来不怕遮挡什么。
付小西的脚趾头藏在鞋子里紧紧缩了缩,她低着头有点反省自己的意思。
她悄悄看了眼徐宁川,他立在原地,耐心得像一颗树。
等待着付小西的解惑。
这样把他傻傻地晾在这里,好像有点不人道的感觉。
付小西自认是个人权主义分子。
.......好吧。她的意思是,她有点不忍心看徐宁川这样。
“你没告诉我。”她用鞋尖在地上轻轻地画着小小的混乱的弧线,花园里的泥沙地一下就被摩擦出形状来。
“什么?”徐宁川还是没明白。
付小西气呼呼地看他一眼。
呆子笨蛋!
“大学生!”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这件事。”
徐宁川更茫然了。
“我以为这是惊喜。”
“惊喜个大头鬼啦。”
徐宁川皱眉。
“你不喜欢大学生吗?”
徐怀山说,大学生很厉害。
比初中生和高中生都厉害。
“我——”付小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看着徐宁川的脸,要不知道知道他是什么人,她都要怀疑这个笨蛋哥哥是故意气她的。
“不喜欢?”
“你!”
“怎么了?”
付小西跺脚。
“我们明明说好一起上初中的。”付小西还是忍不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我之前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说好了呀。”
她憋了一整天的眼泪,现在终于掉了下来。
小姑娘抽抽噎噎,金豆豆就跟不要钱似的,全都往下落。
啪嗒一下落在地上,在地上开花,却让徐宁川无措。
“小西......”徐宁川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
“心蕊也说好和我一起上初中的。”她气呼呼,又委屈,“可是她没考上初中部,这没办法。而且她有自己的梦想,她喜欢跳舞,她想专门去学跳舞。”
“郑波波就不说了,他连幼儿园都没和我们一起!”
“我就只有你了呀。”付小西哭声越来越大,好像在徐宁川面前,或者提到徐宁川,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情绪开关。
“我们说好一起去初中的。”
“明明说好的。”
付小西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她不是没交到别的朋友,小学这几年,也有好朋友。可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付小西又是个恋旧的小家伙。当初搬家的时候幼儿园的丑丑的话现在都没舍得丢。她是在认真地相信好朋友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呀。读书也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好像大家都要分散了。
就连她和徐宁川,现在也开始走向不同的方向了。
付小西哭得心脏都疼了。
徐宁川没想到付小西会这样激动。
她就像一个被丢掉的小可怜,奋力地控诉着。那个号称是小魔头的小西大人,其实是最重感情的小粘人精。她需要朋友,需要一直以来的好朋友。
徐宁川做了有史以来最大胆的动作,他上前,一把将有几分抗拒的付小西给搂在怀里。
鼻涕和眼泪都抹了徐宁川一身。
徐宁川不在乎,但是付小西在乎。
“脏——”她想推开他。
徐宁川抱着她,虽然他运动神经不行,但是这几年锻炼身体的效果还是有的。他扣着付小西的肩膀,轻柔地拍着她的脑袋。
“小西。”
虽然她现在很可怜,但是徐宁川觉得他有必要纠正一件事。
“就算你上初中了,我们也不能在一个初中。”
“啊?”
付小西人傻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总觉得她初一了,徐宁川也该初三。
就像是她一年级的时候,徐宁川读三年级。
徐宁川叹了口气。
“我跳过级了。”
这也是为什么徐宁川会选择少年班的原因。
他也很想一直和小西一起上学,可是,现在的课程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之前由于成绩太好,被学校要求跳级。现在,他的道路已经展开了。他想要探索更多的未知,了解更多的世界。他还有他的宇宙。
“哭累了吗?”徐宁川给付小西擦干眼泪,然后把包里的小瓶饮料拿给付小西。
付小西看外壳看不出是啥,也确实渴了,就着徐宁川给她递过来的姿势,嘬了一口。
然后,心里的开关就打开了。
作弊呀。
椰奶也可以开启读心术的吗?
就在这一瞬间,付小西听见了徐宁川的心声。
【就算不在
一个初中,我也会和小西在一起的。】
【别害怕。】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没什么值得恐惧的未来。
只要他们牵着手,徐宁川想,他们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我会永远陪着小西。】
这天离开时,小花园的泥地上,那被付小西的脚尖胡乱画着的弧线,又莫名其妙被添上了几笔。
是一颗爱心。
围绕着乱糟糟的线条的,两种不同的痕迹拼凑出来的爱心。
虽然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雨,一切都不复存在。
但是有些东西却只会更加紧密连接,直到誓言真正达成的那天。
被爱包裹着的付小西,也没办法要求所有的朋友都和自己的步调一致。但这件事以后,她大概也开始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而值得珍惜的是,大家都有交汇的决心。
再平行的路线,徐宁川也能把它给拧偏了去。
反正,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走在偏于常人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