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了,还有弟子没有出来?”凌霄真君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可有派弟子跟随?”
“回禀掌门真君,照惯例派了位弟子入内保护安。”顾绪面色有些凝重,将秋意泊他们的轨迹复述了一遍:“……自会合后,秋家兄弟等人放弃了螺光剑,再然后便……失去了踪影。”
“澈水等弟子已经将他们消失的地封锁了起来。”顾绪道:“共有秋意泊、秋怀黎、秋露黎、温夷光、顾真、赵非、周一鸣、张何潇、游若晴九人失踪。”
凌霄真君眸色一沉,这些都是……这一届弟子中最出色的了。
他深剑冢不会有危险,若有人潜入凌霄宗再潜入剑冢也是天夜谭,但他总觉得其中心中有些不安稳,此事太过蹊跷,他不得不谨慎行事——不管是他,还是凌霄宗,都担不起一下子损失一届内门弟子的风险。
更遑论其中还有个天灵根,个地灵根,如秋怀黎这样罕见少有的天赋英才……甚至可以说凌霄宗下一代的希望都在这里面了。
他吩咐道:“顾绪你调遣弟子往山门巡查,加强戒备,令所有弟子归入洞府,封闭洞府,不得延误。”
“是。”顾绪应了一声,即刻退走。
凌霄真君传讯给了离安、流宵位真君,令他们前往山门大阵附近探查,又吩咐春明真君带弟子坐镇内门,他则是亲自前往剑冢,同时传讯于孤舟真君,令其入剑冢将弟子带出。
“师兄,不用这夸张吧?”流宵真君的声音懒洋洋的:“说不定是哪位老祖宗看他们顺眼,留他们玩一会儿呢?”
“这样最好。”凌霄真君道:“我已叫孤舟进入剑冢将人带出来,不管是哪位老祖宗扣着他们玩儿,总要体量我们做晚辈的心情……流宵,山门就交给你和离安了。”
流宵真君轻,声中却带着几分冷意:“师兄放心,若真有宵小胆敢擅闯我凌霄宗,定让他有来无回。好了,我去了,师兄你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了,怎这啰嗦……”
凌霄真君喃喃道:“希望是我多心了……”
秋意泊自认速度可以,奈何这里的长剑都有些年久失修的味道,保养起来又要除锈又要重新打磨开锋,实在是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油膏快用完了。
前头几把还能挑挑口味,后面就没得挑了,有什用什,这些长剑能让他感觉到它们明显有自我意识,也就是剑灵存在,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喜恶,其中甚至有把长剑为了抢谁用哈密瓜口味都打起来了。
秋意泊:……好家伙。
他们凌霄宗的剑修(的剑)怎一个比一个喜欢甜得腻死人的口味?他喜欢的低调奢华有档次的雪松、檀木、龙延香就没什剑喜欢,就是没得挑了才硬着头皮让他上了。
等到所有的油膏都耗了个干净,秋意泊感觉自己都麻了,他侧脸看向了自己的师兄弟,现他们仍旧在入定中,一个醒的都没有。
别人就不说了,他哥秋怀黎这顿悟时间可真够长的啊,等到他睁开眼睛会不会一跃就成了大乘巅峰?别说,他还真有点期待,若是秋怀黎能成就大乘巅峰,秋傲天那本破就能当柴火烧了。
但这明显时间不太对劲了。
半个时辰,早就过了。
论理,他们应该已经被传送出剑冢了,可他们此时还在此处,没有人进来寻他们……难道他眼前的都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
也不像,这些宝剑整出了一个满坑满谷的剑就为了让他给虚幻的剑来一套保养……这是不是有点太可悲了?
傻子也道自己上来享受啊!
他又不是什带孝子,根正苗红凌霄宗三三代弟子,真要论辈分,这里好多剑还得管他叫师叔,有这折腾师叔的吗?
……出题了?
秋意泊皱了皱
眉,侧脸和周围的剑商量了一下,抱了几把长剑在几位师兄师姐周围布置了一个基础的防御阵法,有这些剑在,再基础,也没有那容易打破。
再等等吧……
一条殷红如血的藤蔓不何时自黑暗处爬了出来……
孤舟真君神色冷然,与已在剑冢门口布局的凌霄真君一颔首,便错身而过,入了剑冢之内。
此时剑冢门口不少弟子严阵以待,皆是元婴以上修为。
此事非凌霄真君小题大做,而是事无不可能,剑冢之剑不会无端扣留门内弟子,上一回……不提也罢。
孤舟真君被吞入了黑雾之中,转眼便是被青石占据了视野,早有弟子侍立于一旁:“千叶峰弟子王澈水,见过孤舟师叔。”
“带我过去。”孤舟真君言简意骇地道。
“是,师叔。”澈水应了一声,脚尖微点,飞身而去,人修为都不算低,几乎在通道中形成了道残影。
剑冢并非秋意泊他们所认的一层,而是三层,修建剑冢之时使用了一些特殊的办法,使内里看起来并无上下之分。如秋意泊这等弟子入内选剑时会被随机投放到某一层中,且一个时辰后便会被剑冢阵法传送而出,而持令入内的弟子则不受此等限制,入内后会固定传送到一层入口,也没有时间限制。
人自一层飞掠至二层末端,孤舟真君道:“他们在三层?”
“是,师叔。”
“可有什异样?”
“并无。”王澈水回答道:“寒山弟子入了三层后便统一失去了踪迹,我等在剑冢内巡逻,并未现有人入侵的迹象。”
孤舟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忽然之间,一道蕴含寂灭之意的剑自下而上向王澈水劈去,王澈水行走于他的前,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一分为二,可他却没有倒下,仅剩的那半个身体慢吞吞地回过身来:“孤舟师叔,你杀我做什?”
“你是怎现的?我还以为我藏的很好。”王澈水面上露出了一些诡异的容:“孤舟……你猜猜,我是什时候将他做成傀儡的?”
“我不想道。”孤舟真君中漆黑长剑自然而然的垂于身侧:“此等行径,着实令人恶心。”
王澈水恐怕早已死了,神魂俱灭,血肉之躯为人所控,可惜了他。
王澈水陡然大了起来:“哈哈哈——恶心?孤舟,你也不想想,我如此这般是谁害的?你确实是个人物,若不是我和你师妹流宵有生死大仇,我还愿与你结交一二。”
孤舟真君淡淡地道:“我不和一具尸骨做朋友。”
傀儡之术,为千年前邪道大派白骨教道统,想要修炼该道统,便要先将自己炼制成不生不死的白骨,再以血肉堆砌,期间为保自身不死,需以活人炼制长命丹,想要堆砌血肉,便要以童男童的血肉来填……白骨教的道统还有个别致的名字,叫做‘万骨枯’。
取一人功成万骨枯之意。
道统小成之后,便可习傀儡之法。此法需将修士剥皮化肉,炼制白骨,便可完操控该修士,甚至连修为、息都能一模一样,平日里甚至该名修士都不道自己已经成了人偶傀儡,照常一般生活,待到制作者想要用他的时候,便能瞬间夺取他的身体。
该道统过于阴毒,祸害凡人修士无数,往往所过之处,皆是空城,昔年流宵真君以化神境界一人一剑杀上白骨教,将白骨教悉数剿灭——外人只道流宵神乎其神,战力惊人,实际流宵在那一战中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流宵千年前便已经是化神巅峰,半步便可进阶炼神还虚,可如今千年过去,流宵不过在渡劫中期,堪堪只晋升了一个半小境界,且现在陷于渡劫中期久久不得破境,皆是因为当年以秘法
跃级剿灭三位化神一位合体大能之故。
不是他们放任流宵去送死,而是白骨教实在是隐藏得太好了,直到流宵将其剿灭,众人才道白骨教不是只有一位化神,而是三位,还有一位合体期的大能。
王澈水的脸已经彻底扭曲了,血和内脏流了一地,他却依靠半边身体好端端地站着,他眼中透露出疯狂之意:“……哈哈哈!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当年你师妹杀我满门上下弟子,如今我也杀你凌霄宗弟子,我可没有多取,我还给你们剩了点……”
“可惜了,可惜了!你们实在是把那群崽子看得太紧了!天灵根,杀了多可惜啊……我应该将他也做成傀儡,对,还有那个秋怀黎,我看了他一路,虽是玄灵根,可当真聪慧无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还有那个秋意泊,呵呵,我或许应该去找一找秋家,你的个弟子都姓秋,说快要破境了?真有出息,这样的弟子合该入我白骨教才对……你凌霄宗又多个真君,届时要请我喝杯水酒哈哈哈——!”
“聒噪。”孤舟真君不再他言语,一剑断了他的神魂烙印,不再停留,飞速往第三层而去——白骨教就如同附骨之疽,傀儡上虽有对神魂寄托,但杀之也不过是重伤对而已,只要对还有傀儡便是不死之身。
王澈水不过是他的傀儡之一罢了,他不道此刻剑冢内外有多少弟子已经成了白骨真君的傀儡,但既然凌霄师兄在外坐镇,他也不必担忧什……至于剑冢之中的弟子,只要有异动,他杀了便是。
若没有异动,便等出去了再慢慢排查。
昔年流宵不过化神,便能杀的白骨教满门,他如今大乘巅峰,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孤舟真君的身影如风一般自通道内拂过,不多时便已看见了前面严阵以待的弟子们,除却王澈水外九名弟子悉数在此,见状纷纷见礼:“弟子等见过孤舟真君。”
“起。”孤舟真君道:“寒山弟子便是在此处消失的?”
“回禀真君,正是。”
他们所守的地,是一条死路,往后便是实打实的墙壁,没有什密室,也没有什阵法。剑冢阵盘百年一换,每次都是春明真君所制,悉阵盘所有变动的就只有五峰峰主,没有其他人了。
秋意泊等人在此凭空失踪,几乎是不可能的。
孤舟真君道:“谁是负责追踪他们的。”
有位弟子向前走了一步:“回真君,是我等。”
孤舟真君正要说什,突然见另外七名弟子齐齐喝道:“恕弟子等失礼——!”
七柄长剑结成剑阵,迅速向孤舟真君攻来,孤舟真君眉目不动,中漆黑长剑只在剑阵中轻轻一挑,剑阵瞬间便被破了去,剑纵横之下,几名弟子狼狈逃窜,有人吼道:“孤舟师伯!你是真的孤舟师伯!师、师伯别动!有话好说!”
孤舟真君唇畔溢出一丝冷,几道剑出其不意地飞出,密不透风的将众人包裹,不多时一个个都鼻青脸肿地被钉在了墙上:“说。”
刚刚喊停的那个弟子——也就是离安真君亲传弟子何奈苦道:“师伯,刚刚有人冒充您被我们识破了,怕对去而复返,这才想试试您……毕竟要是您连我们都打不过那肯定是假的对吧?”
“是吗?”孤舟真君话音未落,何奈便被从中一分为二,他目光呆滞,转而又变得疯狂:“孤舟,你又看出来一个……你猜猜,你这些弟子当中,还有多少人不是我的傀儡?”
众人先是对孤舟真君悍然杀人流露出了一丝恐惧,其实他们并非完确定面前这个孤舟真君是不是真的,按照之前何师兄的说法,如果他们打不过,那孤舟真君就必然是真的孤舟真君,哪怕是假的,他们也要当他是真的——保命为上。
然而等到何师兄被杀,叫破了自己的身份后便越的恐惧,这一份恐惧不在于对孤
舟真君,而是对同门之间的不信任……何师兄已经是傀儡了,什时候的事情?连何师兄都被人变成了傀儡,那他们身边的人呢?他们身边的人还是真实的吗?
“恶心之极。”孤舟真君淡淡地道:“若是互相猜忌,便盯紧了对,如有异动,尽可杀之——”
此言一出,众人越乖顺了起来,一个个噤若寒蝉,立在原地不动。
他们已经不是昔日里被养在寒山的弟子了,他们已经经历了风雨,道怎样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刚刚控制何师兄的人的话意思非常明显,他就是要挑拨他们互相猜忌,他们若是互相厮杀才如了对的算盘,孤舟真君,不要异动,老实话,若师兄弟中真有人为他人所控,等到出去后必然会被查出。
孤舟真君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有人大着胆子举起了,众人目光不看向了他,他小心翼翼地道:“真君,我们便在此处等着吗?”
“否则?”孤舟真君道:“只需等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