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可能是看你长得好看?”
如明和尚点了点头:“许多合欢宗的人说要与小僧参欢喜禅。”
秋意泊想到如明和尚冷冰冰的把人拒绝一次,按照合欢宗门下的性子肯定还会来求第二次,结果发现如明和尚根本不认识他,不知道要多难过——笑死,总算不是他一个人有这待遇了。
虽然被合欢宗门下追着跑是颜值的证明,但是次数一多也怪讨厌的。
纹理漂亮的牛肉一片一片的飞上了烤架,如明和尚则是打开了攒盒寻了一块自己想吃的糕点慢吞吞地吃着,秋意泊觉得这一点很好,两人各自吃各人的,秋意泊早就饿了,先吃了两口肉垫了垫,又想起来法宝的事情,便连忙将法宝给如明和尚,免得忘记。
是在苍雾道界随机随出来的玉净瓶和木鱼,如明和尚看了一眼便又挪开了,直到秋意泊推到他的面前他才摇了摇头说:“小僧不能收。”
秋意泊道:“也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意外做出来的,我朋友当中就你一个和尚,不送你送谁呢?刚好算是恭贺你化神了还不行吗?”
如明和尚这才点了点头:“多谢秋师兄。”
如明和尚将一个纳戒放到了秋意泊掌心中:“这是恭贺秋师兄得证合体的贺礼。”
秋意泊本来想收,但好悬歹悬他看了一眼,震惊道:“你这是把全副家当都给我了?”
“财宝皆是身外物。”如明和尚小口小口地嚼着赤豆糕,他看着吃得斯文,可吃得速度真不算太慢,八色的攒盒里已经空了一半,秋意泊闻言在纳戒里挑了挑,选了两件天材地宝后把纳戒抛到了他怀里:“其他的我看不上,那两棵无定真竹我拿了。”
如明和尚也不推拒,收回了纳戒。
秋意泊本来想问问这些年如何,可想想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便闭口不言,如明和尚也是如此,待将攒盒吃完,如明和尚便双手合十,躬身道:“小僧先行一步。”
秋意泊也没拦他,笑眯眯的说:“没事来找我玩。”
“好。”如明和尚认认真真地答了一句,就此告辞。
***
秋意泊本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如明和尚天天来凌霄宗驻地找他玩,也不是玩,他也不说话,来就把秋意泊给的点心和果汁一扫而空,然后走人。
秋意泊托着腮笑道:“你这么喜欢这攒盒,我分你一些就是了,何苦天天跑一大圈?说起来这攒盒还是在你们大光明寺山脚下买的,你怎么不去买一些?”
如明和尚摇了摇头:“小僧不要。”
秋意泊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灵光一现,瞬间明白了如明和尚的意思,他掏出了五打整整六十只攒盒,往如明面前一推,“在你们那儿买的攒盒这都几百年了我还没吃完,再吃吧膈应,不吃又浪费,大师发发善心替我解决了吧。”
这倒是实话,当时买的太多了,到现在也没吃完,而且点心这东西再好,吃得次数一多也容易腻。
如明和尚这才点头收下了:“多谢师兄慈悲。”
秋意泊又拿了果汁什么的出来,只要是素的都往他那里一推,说辞还是一样的,如明和尚就都没有拒绝。秋意泊托腮道:“你们这规矩还真是严格。”
如明和尚其实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碍于戒律他不能主动买,也不能主动问人要,别人特意送的也不能要,只有别人不要了的,施舍他,他才能要。
秋意泊甚至怀疑要不是身处修真界,他连天材地宝都不会留下。
仔细一看也是如此,如明和尚除了手腕上挂了一串佛珠,手指上有一枚纳戒,便是一身素衣,什么配饰都没有。
“众生皆苦。”如明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修行尚浅。”
秋意泊笑道:“行了行了,我又不修佛,听得我头疼。”
如明和尚便又闭口不言,手中念珠缓缓转动着,秋意泊突然起了点坏心眼:“如明,我问你件事。”
“师兄请说。”
“敲木鱼攒功德吗?”秋意泊一本正经的问道。
如明和尚认真地回答说:“木鱼乃是警醒明心,抱元守神之用,与功德无关。”
“那怎么才能积累功德呢?”秋意泊又问道。
“种善因,便可得善果。”
秋意泊随口道:“那我一边放生鱼苗一边吃鱼算不算是呢?”
如明和尚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淡泊的眼中出现了一点笑意,一晃而逝,消散无踪。秋意泊也不追问,他自个儿笑得前俯后仰,感觉自己缺了大德,功德没了。
这么一聊就有些晚了,秋意泊道:“天晚了,我吃撑了,跟你去消消食。”
如明和尚应了一声是,秋意泊就乘着霞影把人送回了大光明寺驻地附近——他大半夜的也不想和大光明寺的大师打禅机,但真的进了不去拜见又不好,干脆在附近就把人放下来了,他则是迎着夜风再慢吞吞地飘回去。
行至半途,秋意泊突然起了一点兴致,可能是和如明聊过了的关系,他落进了山林之中,随意挑了一件元婴期法宝,往上面封上了一个掩盖气息的封印,随手挖了个坑就给埋了,若有人能取到,也算是一份善缘。
他想了想,又在里头加了一颗一次性的幻境蜃珠——通过幻境才能拿到法宝,有奇遇那味儿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是可以制造机缘的大能了。
秋意泊这般想着,唇畔流露出一点笑意,此当浮一大白。他是想做就做的人物,当即便抬头挑了一根看着很稳重的树干坐了上去,这棵树不知道在此长了多久,树皮都显现出一种干涸苍古的质感来,伸手抚触之时就如同倒起的鳞片,刮蹭在掌心中,千沟百壑。
他拿了一壶酒,此处无人,他便仰头就着壶嘴喝了一口,浓香的液体滑入喉咙,随即泛上了一股火辣的热意,又直冲天灵盖,这至少有52度了吧?
上头。
夜晚的凉风吹了过来,带着树叶沙沙作响。
秋意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还挺高兴的。
正当此时,有人的说话声传来,秋意泊倚在树干上,他也无意特意说一句‘嘿我在这儿你们换个地方’,听着也像是散步路过,很快就走了,他听了也就听了。
“是……尊上的吩咐弟子铭记在心,绝不会有所闪失。”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
另一人应该是个老者,语调十分高傲:“……你这般的资质原本是不配拜入我血来宫的,但你办事稳妥,待你做完此事,想必尊上也会赏赐于你,以后你资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是,弟子铭感五内。”
秋意泊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忽地有一道剑气直冲他而来,叮的一声将酒壶击碎了去,树叶被这剑气搅得粉碎,刹那间一面容和蔼的老者出现在了秋意泊面前:“何人在此窥伺?”
另一人也匆匆赶来,在看见秋意泊的时候脸色煞白。
秋意泊半片衣襟被酒液打湿了,他眯着眼睛看了过去:“你是哪位?”
老者愣了一瞬,又笑了起来:“原来是凌霄宗新晋的长生真君。”
他接着道:“老夫并不欲与你凌霄宗为敌,但既然长生道友不巧听见了,那也便只能怪运道不佳了。”
老者是一位渡劫真君。
秋意泊随手振了振衣袖,拨开了被酒打湿的衣襟:“我本来也不曾听出来哪里不对,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古怪了?十哥……你怎么说?”
后来者正是秋奇黎!
秋奇黎面色惨白,连忙拱手道:“真君,长生真君是我堂弟,他是不会透露出去的,还请真君饶命。”
秋姓少见,秋长生与秋奇黎姓氏相同,二者有血脉相连并不显得奇怪,老者思索一瞬,又和蔼的说:“哦?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然如此,长生道友就发个天道誓言,发誓不讲今日此事透露出去便是了。”
秋意泊没有理会他,反而专注地看着秋奇黎,冷淡地问道:“十哥,你与他谋划的是什么?”
老者呵呵一笑:“长生道友还是不要问得好。”
“我、我……”秋奇黎磕绊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咬牙道:“泊弟,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管。”
秋意泊这才看向老者:“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老道南域照夜门秉烛。”老者道。
秋意泊陡然问道:“你可认识张雪休?”
秉烛真君一顿,瞪大了眼睛:“你……”
“看来是认识。”秋意泊轻笑了起来,眉间冰雪消融,露出几分惬意疏狂之态,他见秉烛真君不答,笑道:“也好。”
秉烛真君这才放松了下来,道:“原来是自家人。”
“嗯。”秋意泊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又问道:“秋奇黎,你可知你在与虎谋皮?”
“在他们血来宫中,你这般的灵根,只能当做血食。”秋意泊道:“他们答应你替你改换灵根?你可知改换灵根不光要有道君亲为,还会背上无尽因果,你就是将太虚门尽数送给血来宫,难道值得一个道君为你赴险?还是说你打算去修血来宫的赤血录?你可知道赤血录是一门洗心改念的道统,为人所制,吸血维生,你当真想好了?”
秋奇黎脸上那一点仅剩的血色也消失殆尽:“你……你怎么会知道?”
秉烛真君脸色大变:“好好好,原来长生道友还是要自寻死路!”
秋意泊比了个手势:“这问天山到处都是真君,我虽不才,却也不是秉烛道友能顷刻之间将我杀了的,不如让我问完了,咱们再慢慢商谈。”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秋意泊的意思是‘我问完了就杀了你’,在秉烛真君耳朵里却是‘我兄弟被你们祸害了,我先问了他,然后想办法让我兄弟从你那脱身,我们可以谈谈好处’。
秉烛真君冷哼了一声,心中却也觉得秋意泊说的很有道理。他方才一剑不曾杀了秋意泊,说明此后也无法一剑杀了他,这动静一大起来,一个是天下第一宗新晋真君,他却是南域魔门,着实是不好脱身。
再者,一个四百岁不到便可得证真君又是炼器高手的秋长生,可比太虚门无名小卒秋奇黎来的好用。
见他默认下去,秋意泊再度看向了秋奇黎:“我怎么不知道?”
“血雾宗是如何覆灭的,望来城如今在谁手中,你难道不知道?”
秋奇黎低下头去,陡然又抬起头来吼道:“你怎么会懂我!你根本就不会理解我!”
“我是你兄弟,硬要说算你老祖,我为什么要懂你?秋奇黎,你入太虚门是你自己选的,你是玄灵根是生下来就有的,如今元婴中期修为,放眼四域,也不算差了。”秋意泊道:“怀黎哥如今也不过是元婴中期,你说金虹门下欺辱你,可你拜入的是翡渊真君门下,应真君怀真君年年送丹药法宝到太虚门关照你和凝黎,你到底哪里觉得不好?要做这种事?”
秋意泊慢慢地说:“我今日喝多了……语气不好了一些,十哥,如今还有回头的路,你不要错选了。”
秋奇黎嘴唇动了动,秋意泊道:“……罢了,我不想听。”
老者笑道:“若长生道友想叫秋奇黎脱身,老道也不是不能允。”
秋意泊闻声缓缓回过头去,目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之情。
他是个护短的人,秋奇黎错的大了,错的狠了……引诱他的人,就是罪恶之首。
秋意泊手中一动,一个大乘期的禁制将秋奇黎困了进去,他看向老者:“谈谈。”
说罢,湛青色的剑气斩破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