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穿得多,一时半会儿也冻不着。
玩归玩,闹归闹,事关小命秋意泊还是比较精神的,不然也不会出门还要求再加一件披风。
秋意泊目光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扫着,早知道这么无聊就带本书来了,三叔房里空荡荡的,想打发个时间都找不到东西,他忽地被一条黑漆漆的线给吸引了心神,仔细一看,居然是一窝蚂蚁。
好神奇,这都快寒冬腊月了,蚂蚁居然还能出没?
这天气搬家,不想活了?
秋意泊三两步跳到了蚂蚁旁边,跟着它们的行动轨迹一点点探究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雪覆盖的地方,蚂蚁就是从这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的,秋意泊决定日行一善,帮它们一把。
他随手从一旁抄起了一根枯树枝,帮着蚂蚁把雪窝给捅开了。见蚂蚁们进出的路变得顺畅起来,秋意泊也仿佛看见了他头上缓缓冒出了‘功德+1’的字样。
笑死。
明明这是一件只有小孩儿才做的那么开心的事情,偏偏活了四百多岁的秋意泊还真没觉得这很无聊,兴致勃勃地帮蚂蚁掏窝掏得正开心呢,忽地他顿一顿,然后看向了他手中的枯树枝……
那什么,他记得他小时候拿三叔的本命剑‘枯荣’来掏蚂蚁窝来着,还被他爹揍了一顿……该不会就是这一根枯树枝吧?他诶
他手心里的枯树枝一动未动,浑然就是一根正常的枯枝,秋意泊越想越觉得离谱,该不会是他爹仗着他小时候闹不清楚,故意掰扯了一件小事来丑他的吧?毕竟三叔也是剑修,哪有剑修把自己本命剑扔院子里的啊?这不该时时戴在身侧蕴养在躯壳中吗?如他的万宝炉,平时就待在他的丹田里,有需要才出来,用完了又很自觉地回去了,宛若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把本命剑留在院子里了,那也不会特意把本命剑扔在院子里,然后还特意把本命剑幻化成不到二十厘米的枯树枝吧?三叔这么干他图点啥?
图自己很久没重伤,仙路太顺遂,所以把本命剑到处扔,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忽然之间,他掌心中的枯枝绽出了满枝的红梅,摇曳生姿,灿烂热烈。
秋意泊:“……”还真是枯荣啊。
秋意泊勾起了嘴唇歪嘴一笑,伸出禄山之爪就把枯荣上的红梅全薅下来了,花瓣散了一地,枯荣还觉得秋意泊喜欢,啪的一下又开出了满枝的红梅花,让秋意泊薅个爽。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蹲下-身继续拿枯荣掏蚂蚁洞——管他呢!反正他小时候那顿打不能白挨!
***
另一侧,正在和秋临淮一道泡澡的秋临与动作突然僵了僵,秋临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慵懒地哼了一声:“怎么?”
秋临与好气又好笑,双手接着在秋临淮肩头揉捏着:“没什么,不是大事,哥,这都快几百年了,你能不能多动动?你看你这筋骨都硬成什么样子了!真君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动的……”
“没事。”秋临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慢吞吞地道:“这里再重点……你呢?”
“我还没有什么头绪。”秋临与无奈地道:“说起来你跟我同时进的化神巅峰,你怎么刷的一下就领悟到了劫数,我这么多年了一点边边角角都还没摸到。”
“机缘未到罢了。”秋临淮头也不抬地说:“再有两年你记得回来一趟,我觉得泊儿应该是有灵根的。”
秋临与笑道:“肯定有,你放心。”
“这么肯定?你摸过了?”秋临淮淡淡地说:“若是个凡灵根,也不过是再多一百寿元罢了,如此还不如在凡间平安一生。”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和临与也不过是众多优秀者中之一罢了,就因为秋意泊是他的儿子,如果资质悟性不佳,只会遭遇更多的不幸,还不如留在凡间,秋家世代簪缨,锦衣玉食不在话下,与其去了修真界发现事事不如人,舒舒服服地在凡间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没啊。”秋临与笑道:“不过我觉得他的资质肯定不错的,瞧他一脸灵秀,怎么会差?大不了送他去合欢宗!”
一直闭着眼睛的秋临淮睁开了眼睛横了秋临与一眼,秋临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开玩笑的,哥,我错了。”
合欢宗嘛,虽然是属于正道门派,实则风闻一向不太好,修士一入道门,并没有什么贞洁观念可言,可修行靠那档子事儿却可以算是实话,秋临淮宁愿秋意泊当个凡人,也不乐意叫他去合欢宗——秋意泊要真入了合欢宗,秋临淮这个当爹的还有太平日子过吗?
怕不是今天推拒两个想要和他儿子结为道侣的修士,明天再杀两个他儿子的情敌。说不得某日某月他在外游历遇险,突然有一修士出手相救,他正想道谢,结果对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品行高洁不要他的谢礼,甩甩手就走了,最后带着秋意泊又迷之微笑出现了——来刷老丈人好感度的。
秋临与和秋临淮是一胎双生,虽然因为中间隔壁婶婶抓着空档也生了一个,让他从老二变成了老三,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心有灵犀,秋临淮略微一皱眉,秋临与大概就和秋临淮想到一起去了,瞬间笑出了声,他道:“行了,哥你再泡会儿,这药材对你经脉有好处,我回去看看。”
“怎么?”
“我再不回去,你儿子就要拿我的枯荣掏粪坑了。”
秋临淮:“……?”
***
秋意泊自然不会在春归院里等着秋临与回来逮他,挖完了蚂蚁窝就很干脆利落地把枯荣插回了原地,他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他正打算溜回自己的院子,就被人拎着披风给提了起来,秋意泊:“……!”
“咳咳咳咳!!!”秋意泊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一只手则是拼命扯住披风的系带,偏偏在他自身的重量加持下那个结根本扯不开!这披风是系在他脖子上的好吗?!他快要被勒死了!
拎他起来的那人也察觉到了不妥,连忙一手托住了他的膝弯,叫他坐在了怀里,另一手则是灵巧地解开了他的披风系带,抬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心疼地道:“不疼吧?”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撇去了眼睛里的泪光,闻着熟悉的气息,疑惑地说:“爹?”
亲爹哎!我不就是拿了三叔的本命剑掏了一下蚂蚁窝吗?至于你就要勒死我吗?
秋临与一顿,应道:“嗯。”
他刚刚起来穿的是秋临淮的衣服,怪不得秋意泊认错了他们两个。
秋临与心中还有点高兴,颇有一种亲哥养了几年的崽子他直接白得了的兴奋,他伸手在秋意泊脖子上摸了摸:“爹不小心,勒疼你没有?”
秋意泊乖巧地依偎在亲爹怀里:“疼的。”
秋临与见秋意泊大大的眼睛里有些泛红,更是心疼了,他揉了揉秋意泊的头:“下次爹不会了。”
“嗯哼。”秋意泊应了一声,“爹你勒疼我了,爹你要补偿我!”
“小家伙……”秋临与见他还有心思谈这个,便知道他其实也没有勒得厉害,只是有些小惊讶——早听闻秋意泊聪慧,没想到三岁不到的小孩儿还能这么条理清楚的跟他谈条件:“补偿你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想出去玩!”
“去哪?”
秋意泊小小声地说:“去街上!”
秋临与轻笑道:“好吧,爹就带你去街上!你倒是会挑日子!”
秋临与捡了他的披风,手中几不可见的一抖,沾染了雪水的披风重新变得温热松软起来,他替他系好了披风,便带着他往外头走,一路上仆婢见了纷纷行礼,以为是秋临淮带着秋意泊要出门,还有人见状赶紧去准备马车,秋临与却挥了挥手只说不要,吩咐了一声晚些回来后就抱着秋意泊出了门。
一出门,秋意泊才发现今日为何人人穿红了。
今日是腊八啊。
作为年前最后一个大节,腊八节当日燕京城里不宵禁,还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庙会,如今夕阳西落,正是热闹的开端,一串串灯笼被呼喝着挂到了高处,腊八原本是‘佛成道节’,用来纪念释迦牟尼佛成道的节日,于是乎还能看见身披黄色僧衣的僧人在街上行走,他们列成一列,双手合十,而不管是行人还是摊贩,见了他们都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倒入他们钵中。
有些是豆子、粟米、花生,而有的摊贩是推着摊子出来的,当即就舀一勺热腾腾的粥出来布施,僧人们领了布施,便会鞠躬拜下,道一声祝词。还有人要拿出铜钱银两来布施,却被僧人们婉言拒绝了。
很快僧人们就到了秋意泊他们面前,秋临与掂了掂他,笑道:“爹没有准备豆子或者粥怎么办啊?”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爹你好笨!”
自家就在后面三步路,没看见家丁已经把用来布施的腊八粥抬出来了吗?就算是要自己亲手布施,拿身上的钱跟摊贩换一把豆子换一碗粥怎么了?
秋临与看见秋意泊的目光滑过身后秋府大门,扭头一看果然家丁已经抬了腊八粥出来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秋意泊的脸:“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哥怎么养出来的?!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崽子来玩!
秋临与抱着秋意泊又回了大门口,僧人也恰好到了附近,秋意泊拍了拍秋临与的手臂示意他将他放下来,随即就走到了专门用来布施的腊八粥旁边,不靠近还好,一靠近他就饿了起来——仔细一想,今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全在睡觉了。
他吩咐道:“给我盛一碗。”
门口家丁很是为难地看向了秋临与:“大老爷……”
秋临与只好劝道:“这是专门用来布施的。”
秋意泊则是道:“难道还缺这么一碗吗?”
“你吃了,别人就没有了哦。”秋临与示意秋意泊看缓缓行来的僧人们。秋意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尽量没表现出嘲讽来:“爹,原来我们家这么穷啊!我还有些私房钱……嗯……这个玉佩吧,这个玉佩是澜和叔送的,他说能卖五百两银子呢!拿去换了豆子来熬粥喝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爹,可是我们家都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布施呢?”
秋临与目瞪口呆,都来不及捂秋意泊的嘴,秋家小郎君在秋府门口说自家很穷,这话传出去还能听吗?他虽然没有参与过朝政,但也知道这事儿明天上朝秋家绝对要被参两本为富不仁!
秋临与只好含蓄地说:“我们家不穷,还布施的起。”
“那为什么不让我喝呢?”秋意泊反问道:“我喝掉的,叫厨房再补不就好了吗?还是说布施给百姓僧人的粥有什么问题,所以我不能喝呀?”
秋临与:“……”祖宗啊!这张嘴是怎么养出来的啊?!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自家有问题啊?!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秋临与只好摆了摆手,吩咐道:“给我和十九郎君盛一碗吧。”
秋意泊终于要到了想要的粥,僧人也恰好来此,他喝了一口甜甜的又充满了五谷香气的腊八粥,笑道:“大师,我们家的粥可好喝了!我喝过了!你多盛点!”
为首的僧人有一张极好的面孔:“多谢小施主。”
连秋府自家郎君都夸他们家布施的粥好喝,行人乞丐也不免来要上一碗,分些喜气也是好的,一时之间车水马龙,欢声笑语不断,秋临与看着抱着碗喝得美滋滋的秋意泊,不禁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
秋意泊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口中还残留着甜丝丝的腊八粥的香气,微微有些咸腥的海风吹散了缠绕不去的甜香,秋意泊侧脸看去,便见香炉中的香才燃去三分之一还不到。
黄粱一梦?
却是一场好梦。
秋意泊笑了笑,他突然觉得是该回去了,不该继续在苍雾海上停留了,他有点想他爹和三叔了。
忽然之间,秋意泊一顿,被控制在合体期巅峰的境界吧唧一下上了渡劫期。
秋意泊:“……?”
尼——玛——
红尘诀倒也不必趁着这个关头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