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忽地有人喊了一句,秋意泊应声抬头望去,便见右上方的窗不知何时已经开了,露出里面辉煌璀璨的样子,有一人坐在窗前,正笑意盈然地看着他们:“上来。”
“金虹师叔?”秋意泊和温夷光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人,秋意泊眼中写得是‘好巧啊’,温夷光眼中写着的是‘让我死’。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半夜套一个筑基期麻袋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更尴尬的事情吗?尤其是这个人还是隔壁宗门的真君,严格来说算是长辈。
对于温夷光来说可能已经没有了。
温夷光默默地低下了头,他认得这位,太虚门金虹真君,和秋意泊关系很不错,当时在望来城也多亏了他出手,但他不想说话。
那筑基修士已经昏过去了,秋意泊和温夷光下手还算克制,毕竟没打算出人命,不过这人至少得在床上躺个两个月才能好,秋意泊拉着温夷光上了去,待他们两一站定,这间房子便凭空而起,化作了一艘飞舟,满城灯火在他们眼中急骤缩小,秋意泊看了两眼,此处金碧辉煌,雅俗共赏,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就跟踩在云朵上一样,地毯上有些痕迹,一看就知道之前站着人,只不过为着他们要来而退走了,他不禁调侃道:“师叔你这么会享受?”
金虹真君应该是一开始就在的,否则他绝对会察觉到,这地方八成是什么高档飞行餐厅酒楼之类的,有隔绝神识探知的功效,现在客人齐了,自然也就上天了。
“坐……说说,怎么回事?”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和温夷光,秋意泊不必提,温夷光他也认得,知道和秋意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便也懒得客气什么。他笑吟吟地看着秋意泊:“你们一个渡劫真君,一个合体真君,大半夜的套一个筑基期的麻袋?也不嫌丢人?”
秋意泊一脸理直气壮,半点不脸红:“就是我套的,怎么了?他抢我们东西!”
金虹真君微微挑眉:“……嗯?”
这也能抢?
他满脸写着难道不是你们俩下套?
一个温夷光或许不会干这种事,但加上秋意泊就不一样了,秋意泊绝对做得出来!
秋意泊拉着温夷光坐了,随口解释道:“之前有点劫数,才给闹出来的。”
金虹真君一手执杯,低头缓缓地饮了一口道:“原来如此,那东西找回来了吗?”
秋意泊双手一摊:“早被卖了。”
那筑基修士昏迷之前秋意泊问了法衣的去向,法衣当然是早就被卖了,重点是还卖了个低到丢人的价格——一块极品灵石。
人一看这法衣是化神境界,一个筑基修士来卖,正经铺子谁给自己找这麻烦啊?这不就只能去黑市上贱卖了。去黑市也就算了,问题在于买家还差点把这个筑基修士给黑吃黑了,随便抛了一块极品灵石当做打法叫花子。
温夷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他现在想打一顿秋意泊。
金虹真君不禁觉得好笑:“大费周章就为了套个麻袋?”
金虹真君知道秋意泊的德行,别的可能还好说,如法衣这等贴身物品,只要过了二手他就不可能穿上身。
“不然呢?”秋意泊随手拿了金虹真君面前还未动过的茶盏喝了点茶润润喉,微烫的茶水是最好入口的时候,舌尖品到一丝甘苦,满口清香:“这茶好,师叔分我点……可能是年纪大了,要积点德?想想也就算了。”
“你才几岁?这就想要积德了?”金虹真君轻笑了起来。
秋意泊笑道:“我也是快五百岁的人了,放凡间都该作古好几回了。”
金虹真君眉目一动,他似乎听出来什么,侧脸看向温夷光:“温师侄,我看今日你们一路奔波,不如去休息片刻?”
温夷光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半点不耽搁:“多谢真君。”
温夷光一走,金虹真君优雅地交叠双腿,神态闲舒自然,他看着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我之前就想着你会如何,没想到这么快……”
“打住。”秋意泊抬眼看去:“不聊这个,不然我回头打师叔一顿传出去就不太好了。”
“能耐了?”金虹真君笑道:“试试?能让你出了气也好。”
“不好。”秋意泊道:“没事打一顿师叔我又不是有病……等我缓过来再给您来道歉?你直说吧,看中了什么?也省得我再愧疚几日。”
金虹真君大笑了起来,连双肩都在颤抖,他眉眼微抬,那双眼睛浮过了一抹漂亮的金辉:“没事就好,想做什么就做,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若是熬不过去死了,临死前想到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做过,岂不是亏得连眼睛都闭不上了?”
“不必担心我。”秋意泊含糊地说:“已经有眉目了,就是风险有点大,过去了就好。”
金虹真君反问道:“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仇家?”
“嗯?什么仇家?”秋意泊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你说那个?跟你开玩笑的……我都杀不了的人,要师叔你去做什么?给人送菜?”
金虹真君轻轻笑了笑:“那你们凌霄宗最近在做什么?”
“做生意。”秋意泊眨了眨眼睛:“宗门机密,师叔再问我也不能说了,不然就不是被我师祖打一顿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孤舟出关了?”
“快了。”秋意泊神态自若:“前几天师祖传了个消息出来,大概再有几十年就能突破了,让我们别担心……说实在的,师祖要是再没有消息,我都怕他死在关里了。”
“你这话叫你师祖听了不打你?……恭喜。”金虹真君说罢,陡然又问道:“真的?”
秋意泊反问道:“我骗师叔有什么好处?”
“我可说不好。”金虹真君一手执壶,问道:“喝酒吗?”
“不喝了,一会儿还有事。”秋意泊道:“师叔来的正巧,刚好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师叔帮帮忙。”
金虹真君也不以为意,替自己斟满了酒杯:“说。”
“我最近好馋秘境和灵脉哦。”秋意泊笑嘻嘻地说:“师叔要是有消息告诉我一声,要是是拍卖会什么的来不及,你就先替我买。”
“你要灵脉做什么?”金虹真君道:“又为了炼器?”
秋意泊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最近在研究能不能把芥子空间再改进一下,灵脉这东西不好找,我不如师叔有门路。”
“好。”金虹真君一口应下,道:“克制些,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是让你作死,灵脉或多或少还是能寻得的,别自己偷摸寻到了哪里就要抽灵脉。”
秋意泊诧异地说:“我看起来疯到那地步了?”
金虹真君笑而不语。
或许秋意泊自己也没察觉,他言语之间皆是暮气,什么人才会有暮气?
——自认将死之人。
这可不太好。
“也罢。”金虹真君不再劝,说多了怕坏了秋意泊的心境,他那时不也是谁的话都听不下去吗?这一关也就是只有靠自己,能熬的下去就活,熬不下去就死。他含笑道:“叫我买灵脉可以,可有什么报酬?”
“师叔要什么?”
“一条灵脉欠我一个法宝好了。”金虹真君随口抱怨道:“这些孩子啊,也真是折腾人,此前我小心看护,一个个的都不成器,如今我撒手不管了,倒是一个一个的又冒了出来,近日有两个快到化神了,我这个做老祖的多少也要尽一份心意。”
他接着道:“说起来,你怎么不回去看一看?你家在凡界不也有血脉?多少算是你的子嗣,若实在是无趣,不如过继一个,养个几年就当是修身养性了。”
秋意泊挑眉道:“我最烦小孩。”
金虹真君笑着说:“那就当磨练心性,不也很好?”
秋意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才道:“磨什么心性,我当年磨的快吐了,一大家子要我操心,还得想着我走了之后他们怎么面对对头势力反扑,现在再带个小孩儿?怎么带?师叔,不是我要戳你的伤心事,带个与我一般的,那也不必多管,他自己就能把事情料理了,带个不成器的,难道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抬起头来,眼神带着一点冷然的锐意,又有几分嘲弄之色:“我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金虹真君眉间微动,却不是恼怒,而是笑意越甚,仿佛秋意泊说的不是他一样,他道:“算我失言。”
秋意泊起身:“师叔,我走了,回头等我突破了我再来赔罪,要是过不去……那回头你来找我玩的时候别介意我讨打就行了。”
金虹真君笑吟吟地说:“打不过怎么办?”
“你自己忍着。”秋意泊认真的说:“忍不住,就别赖我了,师叔你也懂的,渡劫期,不讲道理的。”
金虹真君笑倒在椅背上:“行了,快滚。”
秋意泊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也折了回来,金虹真君挑眉,却见秋意泊伸出一手:“师叔,给点茶叶,还想要点无定灵泉,泡茶好喝。”
金虹真君:“……给灵石吗?”
“不给。”秋意泊道:“我知道你存了不少,不给我就打劫了。”
金虹真君嗤笑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想着我的好东西?”
“打劫。”秋意泊强调道:“真打劫。”
……
秋意泊满载而归,甚至还把茶叶还分了温夷光几包,温夷光本是个平淡的性格,几包茶叶而已,秋意泊给了他就收了,两人坐在飞舟上,温夷光随手就想泡杯茶,一打开茶叶,一股浓郁灵气扑面而来,他是不太懂什么茶不茶的,能喝就行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认得出来这并非凡物。
秋意泊半躺在罗汉床上,见状给了温夷光一个壶:“用这水泡。”
温夷光一拎一倒,一股清泉自壶口涌出,灵雾氤氲,有七彩的霞光自雾气中闪烁,时而组成飞鸟走兽异相,神异非常。温夷光:“……能直接喝?”
“无定灵泉说到底就是水嘛,怎么不能直接喝?”秋意泊比划了一下说:“师兄,你还当在踏云境呢?以我们两现在的修为,直接生啃无涯仙芝都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