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背隼不满地低低叫了一声,秋意泊薅了一把它的脑袋,低笑道:“就是重要的事情,才唤你呀……你是飞的最快的了,这一趟让你去我才放心,匣子重要,莫要掉了。”
黑背隼听到这里已经挺起胸膛高傲地昂起头来了,秋意泊没忍住戳了它胸前膨胀起来的羽毛一下,羽毛被戳出来了个坑,秋意泊接着道:“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两日,你快去快回。”
黑背隼轻鸣了一声,示意知道了,刚好那对母子也走了出来,黑背隼张开了双翅,向两人掠去,不过一个瞬间门,那对母子就被抛了起来,黑背隼的身形在空中急速膨胀,母子刚刚好好落在了它的背上,下一刻便扶瑶而起,在夜幕中变作了一道飞逝的流星。
秋意泊抱臂目送对方离开,心中还是希望此事最终能有一个好结果,他可不想白费这一番功夫。
既然此处事情已经了结,秋意泊也不再此处停留了。夜色已深,月光探不入深巷,只映亮了他人庭中出墙花木,秋意泊被这么一通搅合也弄的睡意全无,所幸外面夜深人静,他想了想,便点亮了一盏灯,这灯类似孔明灯,围绕在他身周慢吞吞地漂浮着,温润的光照亮了前路,秋意泊顺着已经被人的鞋底磨得光亮的青石板走着。
夜风微凉,秋意泊被吹得舒适地眯了眯眼睛,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出了小巷,外头大街上空无一人,洛云城中没有宵禁一说,可同样除了青楼外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个点,就是上青楼的也该睡下了,唯有红灯招摇,无声诉说着红尘。
秋意泊本来应该回客栈的,可既然不困,他就不急着回去了,这里很安静,他很喜欢。所以就沿着路散着步,走到一半时,忽地察觉到了水汽,周围应该有一片湖泊。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月光正好,这样宁静的夜晚应该去放舟才对。
等他顺着水汽寻到了湖泊,却发现湖中已经有一条小船了,说是小船,好像也不太妥当,应该称作是三层的画舫,只不过这画舫上只有一白衣人独坐,自饮自酌,也只有他一人处有灯。那一灯如豆,映出的明灭光晕,像是灯的,又像是月亮的。
纵使不见面容,此情此景也够让人难以忘怀了。
秋意泊收起了孔明灯,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既然湖中已有人在泛舟,他就不必上去了,赏一赏这样的意境也是一件美事儿。
秋意泊看了许久,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放空了思绪,停止了思考,眼前的美景逐渐模糊了起来,可仿佛又时时看在眼中,只是入眼不过心罢了。
月亮开始变得黯淡了起来,是即将日出的征兆。
忽地,有人惊醒了秋意泊,船上人道:“道友,为何不上船共赏美景?”
秋意泊的眼睛又变得清明了起来,他回答道:“道友怎知我不在赏景?”
那人笑了开来:“倒是有趣。”
“有趣这个词……我听过许多人这般夸我。”秋意泊浅笑道:“道友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当是赞我了。”
秋意泊站起身来,孔明灯重新晕染出了光辉,点亮了他的前路,秋意泊转身便打算离去了,船上人道:“道友这就要离开了?”
秋意泊道:“我乘兴而来,自然也该乘兴而归。”
那人道:“果真不上船?”
“不去了。”秋意泊笑着说:“看够了清寂的,现在想看点热闹的了。”
那人又道:“好。”
随他言出,整座画舫陡然灯光大炽,无数美人从船舱中雁翅而出,丝竹之声在刹那间门响起,美人随之而动,又有侍女小厮穿梭往来,不过是一瞬间门,整座画舫便变得热闹无比,繁华至极。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脚尖一点便凌空掠起,他去势极慢,夜风吹得他衣袂如云翻卷,飘然闲舒之态,恍若仙人。这时秋意泊才看清了那白衣人,那是一位大乘真君,他相貌不过清俊,可气质极为清远淡泊,目色浅淡如琉璃,秋意泊与他对视时,有一种被人望进了心底的错觉。
秋意泊没见过这一位大乘真君,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宗的修士,或许根本就不是他们凌云道界的真君——他能去其他道界,其他道界的真君自然也可以前来,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
秋意泊也不在意对方是谁,他笑吟吟地说:“道友如此盛情,倒让我觉得惭愧起来。”
这里最让秋意泊惊奇的是眼前这些美人、美景、美食并非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这艘宝船不错,居然掩盖了这么多人的气息,他竟然一无所觉——当然,也没认真去感知罢了。
大半夜的出门散步,还要顶着个红外到处扫描,累不累人?
“道友何必客气?”白衣真君低眉浅笑。秋意泊不必他请,就坐在了主客位,当即有两位美人依附而来,保持了一个再近一分太过狎昵,再远一分则太过疏远的距离,一人为他斟酒,一人为他择菜。其中一人举着筷子将美食送到了秋意泊唇边,秋意泊正想谢绝,那美人就已经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去,又替换了他碰过的筷子,另一位美人也是如此,将距离拉得更远了一些。
秋意泊心道好眼光。
这些美人不是合欢宗的,合欢宗门下就是有这个眼光也懒得做,毕竟他们与人交欢是修行,讲的是互利互惠,根本不是弱势的那一方。而这两人则是让他想到了凡间门的那些奴婢,只因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之间门,便格外的会看人眼色,也伺候得格外妥帖。
那白衣真君看向了秋意泊,似乎对他的容貌有些遗憾:“方才见道友一人独坐,想应是一位美人,不料道友容貌平平啊……”
秋意泊也笑:“巧了,我方才也是这么想的。”
秋意泊想了想,接着道:“不过不是美人,也是妙人,也倒也不错。”
“是,倒也不算冤枉。”白衣真君颔首,忽然道:“来人。”
他身侧的两位美人立刻优雅而不失快速地将乐器捧了上来,琴、笛、箫、琵琶……不一而足,白衣真君抬手道:“来者是客,道友先请。”
秋意泊不选:“客随主便。”
那白衣真君没多说什么,转而择了长琴搁于膝头,再看向秋意泊,发现他自顾自喝酒,半点没有要演奏的意思。秋意泊饮罢,慢吞吞地说:“我不善乐器,我只管听就是了,道友自便,不用顾及我。”
白衣真君眉目微动,目中隐有深意,似是不悦。
古人曾言道,以琴会友,以礼待客。白衣真君此举便是想与秋意泊交一个朋友。
秋意泊自然也看见了,他笑道:“我大半夜的出门,本来就饿得慌,又在湖边看了道友半宿,没心情。”
白衣真君轻笑一声:“道友这般率直,当真是不怕死?”
秋意泊吃了一口菜,是烤鸭,而且是烤得皮脆肉嫩,一□□汁的烤鸭,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我当然不怕,你可知道我是谁?”
“哦?我还当真不知道道友是谁。”白衣真君柔和地说:“道友不妨说说看?”
秋意泊摇头晃脑地说:“本人不才,是凌霄宗不怎么成器的一个普通弟子罢了。”
“就这样?”
“当然不是。”秋意泊曲起一根手指勾了勾,那白衣真君不知为何,莫名就向他靠了过去,秋意泊笑道:“不过呢,我师叔是道君,我爹是真君,我叔叔也是真君,你杀我试试?”
那白衣真君一愣,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意泊,久久不能言语。
他这一世恐怕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将这般厚颜无耻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秋意泊则是心情愉悦,若他还有尾巴,现在已经快乐地甩了起来了——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总算是被他逮着了!
不过现在说也很好,毕竟道君听着就是很厉害很高端!
许久,白衣真君大笑了起来,声音清越,在湖面上回荡不去,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友真是个妙人——!那今日这一顿饭,不请你吃个满意还不行了?”
“那是自然。”秋意泊放下了筷子,接过了一旁美人递过来的酒,浅酌了一口:“而且我是不会付你灵石的,你管我要也没有。”
白衣真君道:“然后呢?”
秋意泊取了一坛酒出来:“我可以赠你一坛酒,年份浅了点,不过总比你这些强。”
秋意泊一手一扬,半盏酒落在了场中旋舞的美人裙摆之上,他看向了那白衣真君:“可怜的,道友这般境界,怎么都不知道喝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