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也不敢不接,拿着纳戒不知道如何是好,秋意泊一哂:“他若不要,你便收着。”
“是是是……晚辈多谢前辈赏赐。”掌柜说着便告辞了,秋意泊看着放在桌上的菜谱,随手摸了一下封皮,这纸是上好的白鹿纸,千年不腐,万年不朽,半点油污也无,再看其中,书页四角齐全,纸张崭新,字迹工整,甚至还带了明确的规格剂量,像是才抄出来的。
他看着封皮上那崭新的‘周氏秘谱’四个大字,不由摇头——这菜谱做的这么明显,看来是拐着弯来骗他上门啊!
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他偏还就不去了。
秋意泊将菜谱录入自制厨师机,这本菜谱就成了无用之物,直接扔进了他的书库,天色还早,是该离开了。
黑背隼早就回来了,它说再往东走三千八百里,有一座极为繁华的城池,大街上摩肩擦踵,热闹非凡,秋意泊只不过是爱这里的菜,这才迟迟没有动身罢了。
他去集市上买了一头马,骑在马上,马蹄踢踏,缓缓出了城门,一路向东边驶去。不想还未走多远,便在路边见到了有些眼熟的车队。
秋意泊视若无睹,骏马慢悠悠地自车队旁走过,车队也跟着行驶了起来。车帘再度被挑起,马车主人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以及线条优美下颌,以及温柔斯文的眉眼,他道:“道友这半月可满意?”
秋意泊目不斜视:“还不错,只是与道友似乎无关?”
马车主人微微笑了笑,正要开口,忽地见秋意泊侧目望来,笑若春风:“或许,我应该多谢道友才是?”
马车主人几不可见的愣怔了一下,他在秋意泊的眉眼间门寻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熟悉,他拱手道:“不敢。”
秋意泊回过头去,看着眼前的古道:“既然不敢,那我可就要告辞了。”
马车主人盯着秋意泊,忽地苦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住前辈,在下……。”
“不称‘道友’了?”秋意泊打断了他,笑问道:“周道友,所求为何?”
这样的手段秋意泊可太熟悉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极端的待客之礼,要客人事事顺心,事事圆满……以城为家,要么是彰显实力,要么是有事相求。
“不瞒前辈。”马车主人显得更为恭敬了起来:“云溪周氏想求一无上道统。”
秋意泊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有?”
马车主人低眉垂目,语气温和,一如流水潺潺:“在下已是此界战力最高者,可前辈的境界,晚辈至今未曾看透。”
“你看不透,就确定我有无上道统?”秋意泊促狭地说:“我难道不可以是有什么秘宝、神通一流,这才指使你看不透我的修为?说不定我只是一个凡人呢?”
此界最高战力是个筑基?
这道界没人了?
秋意泊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他来时觉得这道界灵气稀薄,还以为是由奢入俭难的关系,如今过了这么半个月,才感觉到原来是真的稀薄——倒也不是跟没有差不多,还是有的,只不过是还不能和修复道界之前的凌云道界比。
不过就算如此,修炼到筑基也不难,只是慢了一些罢了。
面前此人,秋意泊大概也能感觉到他的灵根不差,那么……还真是没有道统?
怪离谱的。
“前辈玩笑了。”马车主人笑了起来,他眉眼舒缓:“前辈仙姿,又怎会是区区凡人呢?”
秋意泊一时兴起:“我还真就是个凡人。”
“那也很好。”马车主人温和地道:“若前辈是个凡人,我便可请前辈去云溪城小住,何必如此苦苦经营,只求前辈一盼呢?”
这位周家公子是个有野心的人,且他几乎不曾掩饰这份也野心。
“给你……”秋意泊审视着他:“也无妨,只不过我有三问,还请道友作答。”
“答得不好,会如何?”马车主人问道。
秋意泊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不如何,大不了我搪塞你一本邪道道统,叫你饮鸩止渴罢了。”
马车主人眯起了眼睛,笑道:“前辈请问。”
秋意泊颔首:“你自称你是本界境界最高者,那为何又要求取无上道统?”
马车主人道:“在下求道,是为求自身之道,等云顶揽九霄……与此间门他人战力如何又有何干?”
“你既看不穿我的修为,应该知道你与我而言,不过蝼蚁,生死不过我一念之间门。”秋意泊享受着微风拂面,神态柔缓,他笑着说:“你这般堵我,不怕死?”
日光灿烂,却被竹帘分割成了细碎的光,将马车里那位温柔斯文的翩翩公子映得明暗不定,秋意泊侧脸望去,便见有一点细碎的光在他的眼中跳跃,像是一团灼灼的火:“今日不死,也是明日,不过是早晚之别,前辈,在下为何要怕呢?”
秋意泊颔首,他最后问道:“若你得了无上道统,却发现并不适宜你修行又如何?”
马车主人想了想,他目光温和,“恕在下直言,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先得到手。”
秋意泊轻笑出声,“你还当真是个妙人……你这般回答,我倒是不知道要给你哪一个道统才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吧……”
“前辈请问。”
秋意泊看着他,低声问道:“你追寻之道为何?”
马车主人还未回答,秋意泊便摇头,“如今问你这个,还太早了些。”
“前辈不听一听,怎么知道我不知?”马车主人坚定地说:“我求无上大道,只因天地缚我,我想去看一看,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是否有一日,我能立于九霄,光寒九州。”
那就是追求至强之道。
有野心,有天赋,有傲气凌霄之志,又善辨人心,能在道统残缺的情况下修至筑基,也不能说是没有毅力。这马车主人,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凌霄道统的苗子了。
秋意泊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咋说,他是有意找点好苗子传一传道统,但怎么看来看去全是传他们凌霄宗道统的好苗子……问题是他们凌霄宗又不缺弟子的喽!
倏地,马车主人问道:“在下有一问。”
“且说说看。”
“前辈所追寻的又是何道?”
——我不知道啊。
——我要是知道我能在这儿跟你说这些?
秋意泊在心中这般想着,随口道:“也没什么特别想追求的,我只想我过得好,我的亲朋好友过得好,日常能顺心如意,无病无灾,若能人人得大自在,长生无忧,岁岁无愁……这也挺好的不是吗?”
车中人沉默了一瞬,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前辈所求甚大。”
他知道为何看这位白发前辈眼熟了,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秋意泊也笑:“这些不是最普通不过的吗?便是一个凡人,你问他有所求,答案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马车主人抬起眼帘,他直视着秋意泊:“这本是天下最难之事,前辈却觉得它普通么?”
“……确实,也不容易。”秋意泊漫漫地道:“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①……我这满头白发,就是这么愁出来的。”
秋意泊又问道:“那你觉得,这该是什么道呢?”
马车主人掷地有声:“圣人之道!”
“答得好。”秋意泊慢吞吞地说:“可我却修的是无情之道……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