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啊啊啊啊啊啊————!”
一抹黑影横飞了出去,秋意泊一手抓着衣服下摆,惊魂未定地已经跑到了金虹道君身后,他喘着气,“我草草草!这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啊?!”
金虹道君是亲眼看着那尸妖横飞出去,而且在半空中就已经变成了尸块,头是头,四肢是四肢,身体是身体的那种,最后应该是碎成了一团齑粉了。秋意泊又惊又怒之下对着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收敛力道,别说一只普普通通的没有境界的尸妖,就是来个大乘真君,他这一脚下去说不定都活不成了。
金虹道君嘴角微挑,温温柔柔地说:“是尸妖。”
秋意泊喘着粗气,怒视幸灾乐祸的金虹道君,金虹道君看着他脸上沾到的一点水滴,拿了块帕子出来细致地给他擦了,温和地说:“一只尸妖罢了,也无甚修为,恐怕就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道来咬你一口,有什么好怕的?”
尸妖本来就是死物,却是有魔煞之气的,并不难以察觉。这一趟能骗过秋意泊,主要是太巧了——这地方被涂血境和屠人境夹在当中,自然没有什么修士或者凡人穿越二者腹地来此处,此处的尸妖无人可食,慢慢地就变得虚弱至极,伏在水中只当是死了,跟个真正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了。
要不是秋意泊又是踩水又是闹腾的,还真不一定能把这基本等于死了的尸妖叫起来。
擦完了那滴水珠子,他就把帕子烧了,还很明显的后退了一步。意思昭然若揭:泡了脏水的秋意泊别靠近他。
他更正一下,长生说话有些煞风景是真的,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
秋意泊都快气死了,“师叔不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金虹道君悠悠地说:“长生莫要迁怒我。”
言下之意:又不是他让秋意泊去泡脚的。
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就算是有什么异动,也不大容易发现。都不必说,这么浅的地方都有尸妖趴着,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这风景是看不下去了。
秋意泊又狠狠地瞪了金虹道君一眼,见他满脸‘礼貌所以忍住不大声笑你’,恨不得当真把他扔进去。他身旁绽开了一道幽幽的紫光,随即出现了一条隧道,秋意泊头也不回往里面头,金虹道君也认得这应该是秋意泊的秘境,于是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待进去了,才知道为何秋意泊见到那湖时反应平平——原来他有更好的。
秋意泊蹭落在一个道界的地下暗河中,出口是一座一线天,他当时看的好,就将整个洞穴以及半条矿脉和河道都挖了出来做成了秘境,不过他平日倒是不怎么爱进去——一般进秘境主要是为了休息、洗漱,要不然就是炼器闭关之流的,那地下洞穴好看是好看,清幽也清幽,但就是不方便啊!
就算是闭关,秋意泊也更喜欢去他自己的镜湖境,亦或者泊意秋做的那个紫云境,不为啥,设施齐全,居住舒适,论景色也都不是凡品,谁想闭了关出来突然有了点灵感,还得出秘境重新再进其他秘境里找炼器室啊?而且他的积蓄都在这两个秘境里,去其他秘境常住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退一万步,就是如今天一般洗漱一下,谁放着真·云顶温泉天池不洗,跑到阴嗖嗖的地下河去洗冷水澡啊?今天秋意泊带金虹道君进来,主要是为了让他们家这位没啥眼界的师叔开开眼,看看什么才叫做绝美。
秋意泊打了个招呼:“师叔,你随便看看,我进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金虹道君颔首,也没有跟着进去,他瞧着那一线天颇有雅意,便在一线天下坐下了,取出琴来,指尖一勾,便有泠泠淙淙的琴音幽然而出,与下着小雨的一线天相映成趣。
秋意泊是被恶心吐了,实在是没心情听这些,他随意找了一口半人深的水池,刚下水脸色就有些发绿——失误,他就应该让金虹师叔一个人来这里玩,然后他去另外一个秘境的!
他盯着同样如同一汪蓝色水晶的池水,下方同样是密密匝匝的岩石,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了一些PTSD,总觉得下面也藏了什么东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被那么来一下都会有心理阴影的!
秋意泊默默地把池子底下扫了三四遍,确认一点事儿都没有,这才洗漱了起来——其实他刚出那个水池就用极光金焰把身上的脏水都烧干净了,现在洗澡主要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总觉得脚上还被咬着。
他要是找泊意秋咬一口他的脚,会不会被泊意秋嘲笑他玩得太大?
秋意泊坐到了池边上,翘了个二郎腿,怨念丛生地搓脚。别说,搓脚这个事情还是比较舒服的,搓着搓着秋意泊干脆披了一件浴袍,一边抠脚一边看书。金虹道君在外头弹了半晌的琴,硬是等不到秋意泊出来,等进了来就看见这一幕。
金虹道君凝目看着秋意泊面前的那一汪水池,看着秋意泊抠完了脚在里面晃了晃手,然后接着抠脚趾,有一瞬间的失语——他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比较好。
秋意泊总有办法让他那张美貌到了极点的皮相不是那么美貌。
金虹道君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这种发蓝的水有任何想法了。
秋意泊听到脚步声,把脚塞进了池子里泡着,他颔首道:“师叔,还怪凉快的,你要不要也洗一洗?”
别说,秋意泊这地方与外面确实是天壤之别,外面那顶多就是赤土与碧湖占了一分秾艳,秋意泊这个小秘境里空气宜人,灵气充裕,又是地下,怪石嶙峋,尤其是秋意泊制作这秘境的时候,有意剥离了动物,连草木都只能在一线天处看到一二,更显清寂幽然。
金虹道君道:“……有没有干净的?”
秋意泊撇了撇嘴:“除了我这一口,其他都干净。”
金虹道君笑道:“早知你有此方天地,哪里还要跑来这儿看?”
“后悔也没用。”秋意泊抿了抿嘴唇:“我才是那个被迫害的人,师叔。”
金虹道君轻轻笑了笑,转身去其他池子里泡澡了。
秋意泊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抠脚了,再抠下去脚上的皮都要被抠破了。他起身弄干了身上的水汽,把这一池子的水烧了个干净,这里水汽充裕,当时做的时候也特意做了水循环,这一池子的水没了,再过几年也就满了,秋意泊是半点不心疼。
毕竟他也几十年才进这么一回,下一次进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左右金虹道君泡澡去了,秋意泊将剑灵们都放了出来,叫它们自己在水池里玩,自己挨个检查本体剑刃有没有磨损或者如何的,也差不多该保养了。
金虹道君一进来,就顿住了脚步,问道:“我是不是不该看?”
秋意泊知道是金虹道君来了,但也不急,专注地把手上的保养弄完,就差最后一步了。不过几个呼吸就搞定了,他听到金虹道君这般说,不禁在内心打了一个问号:“哈?”
金虹道君微微扬了扬下巴,秋意泊顺势看见,就见一堆小动物外加一堆漂亮男女都挨在池边上瞧着他,他手上拿着涂朱剑钗,涂朱自然也就伏在了他的膝头。
秋意泊顿了顿,他自己本来不觉得,被金虹师叔一提醒后,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搞什么奇怪的银趴,他道:“师叔,你思想真肮脏啊!”
金虹道君笑了起来,秋意泊也笑,刚好这里也弄的差不多了,他将剑钗投入池中,一拍手道:“小的们,开饭了!”
顿时小动物和男女们都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金虹道君,秋意泊恨铁不成钢地捞了一只小猫咪,揉了揉它的脑袋:“乱看什么呢,走,烤肉给你们吃!”
疏狂剑懒洋洋地低鸣了一声,意思是要不要它帮忙把金虹道君削成片,这样比较容易烤。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勾着疏狂剑那修长的脖子,拔它鸟毛:“啧啧,这么不听话是吧!”
“嘎嘎嘎——!”疏狂剑猝不及防之下被拔了好几根羽毛,顿时挣扎了起来,秋意泊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了哪里还不会和疏狂打架?一手掐住鸟嘴,一手提着疏狂那两条细细的鸟腿,然后并到一只手,就可以把疏狂倒提着走了。秋意泊提着疏狂,得意地对着金虹道君举了举:“师叔,晚上吃这个!”
金虹道君抱臂而笑:“我怕硌牙。”
“那不至于。”
“嘎——!”
……
在一线天中休息了一夜,两人就打算走了,那赤土是没什么好看的了,不如干脆从屠人境去往下一个城池,柳絮城——秋意泊发现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是依靠着魔域建造的。
他回想了一下,或许他不喜欢问虚道界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在。明明有能力在魔域旁边建立城池,为什么不能直接清除魔域?要知道魔域本就没有边界,让它变得有边界是因为有城池的建立。
就拿他们来的这赤土碧湖来看,它夹在涂血境与屠人境之间,难道是两个魔域各有一个边缘,跟个游戏地图一样,划分个明确的范围来?不是的,是双方王不见王,无意争斗,才各退了一步,刚好中间空出个地方来而已。
尸妖魔君又不难杀,大家各管各的,杀了就完了。他也能理解身为修士,凡人生死自有定律,哪怕是道君,多涉及也没什么好处,因果恐怖,但前提是为什么不看看天道有没有心思管这个?
天地法则都被魔煞之气撞得快成一团乱麻了,哪有心思管这些?
况且,都已经将凡人归入城池中庇护了,为什么不能再更进一步?
谁知道里头的势力是如何盘根错节,又是因为什么才止步在此,可说穿了修士还是要从凡间出生的,保不住凡间修真界迟早要完。
秋意泊喜闻乐见的是太平盛世,没有什么末世情节。
他们两一出秘境,秋意泊就将令牌扔给了金虹道君:“喏,这里太脏了,师叔凑合一下拿我这个吧!”
金虹道君拿着那块细长如勾玉的令牌:“当真舍得给我?”
“一个秘境罢了,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秋意泊道:“师叔回头见到有什么灵脉给我两条就行了。”
金虹道君也不与他客气,这个小秘境他确实喜欢,收下就收下了。两人拿了地图出来对了一下路线,转而看着远处深沉乌黑的天空,金虹道君道:“真要从里面穿过去?”
天色基本可以认为是魔煞之气的浓度,涂血境的天空是暗红色,夹杂着黑云,而远处确实一片纯然的黑,极其偶尔才能看见一抹血色,就此来论,屠人境那位魔君确实要比涂血境的厉害不少。
他们也可以回广陵城,然后借由传送阵去柳絮城。
秋意泊捏了捏手腕:“不用,就横穿过去,真要遇上了我刚好活动活动筋骨。”
“看来长生还在记仇呢?”金虹道君笑吟吟地看着秋意泊,调侃着说。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再这样,我真去抓个尸妖也来啃啃你的脚!”
金虹道君不置可否,挑眉而笑,估计屠人境里的那位魔君也不会想到莫名其妙的招来了个对头杀神,是因为被迁怒了吧?
两人登上了霞影,往那玄黑之处而去,不过半个时辰,周围的天色就已经完全被黑色所吞噬,他们往身上套了一个掩盖气息与身形的禁制,首先先隔绝掉这里的气味——屠人境不愧是被称作比涂血境危险数倍的魔域,光他们进来这一路,就已经是白骨载道了,更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尸妖在魔域中厮杀,可想而知这地方的味道到底有多恶心人。
秋意泊的感触更直观,他对天地感知更敏感,这里的空气在他眼里都快成瘴气了。
忽地,底下的尸妖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从某处开始,尸妖就开始遵循着某种规则,不再向前,应该是有什么大妖在此。
秋意泊冷哼了一声,取了疏狂剑出来。
疏狂剑别扭的想叫一声,被秋意泊一手捏住了鸟嘴,秋意泊和它对视着,另一手指着它道:“别跟我闹腾,我都被那种脏东西咬了!我不管,你得替我报仇!”
疏狂剑黑豆眼中出现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神情,秋意泊用力捏了捏它的鸟嘴:“不听话是吧?”
疏狂剑扑了一下翅膀表示同意,向黑恶势力低头。
正当此时,金虹道君骤然道:“长生,你看那里。”
秋意泊和疏狂剑下意识循着他说的方向看了过去,秋意泊倏地愣了愣,他看见了什么?他没看错吧?
——他看见了一群人,一群活人。
他们衣不蔽体,一个挨着一个,神情麻木而冷然地在一群尸妖的簇拥下向前徒步而行。他们没有鞋子,嶙峋的地面将他们的脚底割得破破烂烂,走一路,便是一路的血。
尸妖伏着身体,伸出了粗壮的舌头,沉迷地在地面上舔舐着血水。
是新鲜的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