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呢,两个女人把兜帽一揭,露出两张浓妆艳抹的脸来,珠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两人未语先笑,嘴角都扬了起来,她们又生硬地抑制了下去,低声问道:“是张先生吗?”
没想到张先生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郎君。
秋意泊点了点头:“可是要看诊?”
女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她说话的腔调又软又糯,“先生,我们两姐妹身上有些不好,听说先生大义,又是妙手回春的神医,方漏夜前来,打扰先生一二呢……”
秋意泊立刻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做这营生,要么是妇科病,要么是性-病,这两者……要不整点青霉素吃吃吧?他纳戒里还有从老家弄回来的青霉素呢,应当是有效果的。
两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秋意泊那一瞬间的迟疑,以为他是怕坏了名声,低声道:“我们特意选了没人的时候来的,没人瞧见,先生就发发善心,替我们看一看吧!这钱是绝不会少先生的!”
秋意泊想了想也就侧身让两人进来了,开了专门腾出来替人看病的稍间,点了灯后示意两人伸出手来把脉。一个还好,月经不调,但身体大亏,像是之前受过什么重伤——大概是流产。另一个则是不太好了,应当是不太干净的病。
秋意泊依次给两人开了药,见两人满头珠翠,想是也不差钱,该开好药就开上,两人得了方子,千恩万谢地走了,临了还留下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秋意泊本来想婉拒,给五文钱就得了,不想其中一个姑娘笑着道:“不给先生也要给妈妈搜刮了去,还是给先生吧!”
那一锭银子还沾着体温,秋意泊拿起了他,觉得有些烫手。
还是不该收的。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秋意泊以为以后也会这么平静的过去,没想到半夜来找他看病的妓人越来越多,秋意泊倒是不介意,毕竟她们都过得苦,不想还是叫巷子里街坊给发现了。
那一日刚好何家小儿半夜发烧,何家抱着孩子赶忙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了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何家媳妇吓得魂飞魄散,当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进这个门,倒是那三个妓子见状也不管病看了没,当即就告辞了,何家媳妇这才敢进来,秋意泊看了看何家小儿只是单纯的受了凉,叫开了一瓶药酒用来擦身发散就算是结束了。
何家媳妇惊魂未定,小声问道:“张先生,方才那几个是……”
“来看病的。”秋意泊道:“也是可怜人,半夜悄悄找到我这里,也是熬得没办法了,何家弟妹你只当没看见就是。”
何家媳妇连连应了,抱着小儿回家去了。
秋意泊把这事儿跑到了脑后,结果过了几天,出门的时候发现街坊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他,他心道估计是妓子上门看病的事情传出去了,果然没多久,齐爷就来了,要与他好好谈一谈。
“小张先生,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受罪。”齐爷那双苍老的眼睛端倪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我们巷子住的都是清白人户,这不三不四的娼妓大半夜的往你这儿跑,风言风语的,叫我们巷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秋意泊听到此处就不想再听了,他道:“齐爷不必再说了,我前几日听闻千秋山里头长了灵芝,正打算去那头转一转,左思右想,千秋山下的千秋镇药材多,我采买也便宜,这就打算将宅子卖了,搬过去了。”
齐爷一愣,巷子里住了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的好处是有目可见的,他只想劝一劝张先生不要再给那些娼妓看病,倒也没想过要赶他走。他道:“张先生,我也不是怪你,不必如此,只是家家户户都是媳妇闺女,都要为名声考量一二,街坊也知道你人品,以后不要那等娼妓再上门就成了!”
言下之意,秋意泊实在是菩萨心肠,看不得娼妓受罪,可以自己去秦楼楚馆的给人看病,不要再在家里给她们看病了。
秋意泊心中一片平静,他很清楚齐爷是为了什么,他不是个坏人,可确实觉得娼妓污秽,街坊里的媳妇闺女也不一定觉得娼妓污秽,可名声她们还是要的,这年头名声坏了就是逼一个女人去死。大家都要为自己而活,没什么可生气的。
时代的局限就在这里,他亦无能为力。
秋意泊先应了他,翌日就收拾东西走了,因着他也没放出要卖房的话来,旁人见他背着背篓,还当他要去买药,哪想到他就此一去不回,过了好几日,有人上门求医问诊,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秋意泊自镇子里出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背着一箩筐的东西,想着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兴致来了,就在箩筐上系了个铜铃,随着他一步一摇晃,叮咚作响。
这就叫做铃医,没有地方坐诊的郎中不好挨家挨户问你家是不是有人生病了,需不需要看病,就随身带一个铃铛,边走边摇,住户听到铃声,就知道是有郎中在附近,若家中有人生病,便可出门叫住郎中看诊。
但秋意泊现在走的是山路,别说一个人,半个人都没有。
秋意泊自己都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
疏狂剑许久没出来了,他上了这座半个人都没有的山,自然也放飞了起来,疏狂剑一出来就被风雪劈头盖脸砸了一遭,冻得怀疑人生,绿豆大的小眼睛瞪着秋意泊,仿佛在说:你是在谋杀朕?!
秋意泊嘻嘻哈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顺手拔下了它最好看的那根羽毛,疏狂剑许久没遭这种黑手,一时防备不及,那根最好看最长的羽毛当真就被秋意泊给拔下来了,它气得嘎嘎直叫唤,张口就要去叼秋意泊,秋意泊哪里能站着被它叨,别看它只是一只鸟,本体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啊!
秋意泊撒丫子就跑,疏狂剑就扑棱着翅膀搁后头追,秋意泊回头一看,突然喷笑出声,脚下一顿,就被疏狂剑给扑进了雪里,他大笑着抓住了疏狂剑的鸟喙,另一手把它往怀里扯,笑得满山都是他的回音。
“……疏狂,你扑棱着翅膀追我的样子好像一只走地鹅哈哈哈哈哈!”秋意泊笑得猖狂,疏狂剑坐在他的身上,扭动得像一条蛆,硬是没能挣脱秋意泊的毒手,气得从嘴缝里冒气音,怎么听都还是‘嘎!’。
秋意泊走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山上开始下雪了,他感知了一下周围,发现再往上爬个几百米就有一座破庙——很好,今夜就住在破庙里了!
有了目标,秋意泊就走得很快了,往日里他都是直接住进自己的秘境里的,但这不今天突然奇想,就想住住破庙——你看看啊,他这可是聊斋小说的标配!雪夜!背着行李的俊俏书生!破庙!嘶……这不住到半夜有个女妖精上门勾引,都说不太过去!
不过秋意泊希望是男妖精,虽然女妖精也不是不行,但是男妖精更香,符合XP看看也挺愉快的。
然后秋意泊一到破庙就有点后悔了……嗯,怎么说好呢?
灰太他妈大了!
这灰要是再养几年,都能直接种点小葱青菜了!
或许是太久没人来了,地上还能看见浅淡的脚印,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上一个人来时留下的,虽然也是灰,但要比其他地方薄一些。秋意泊忍了又忍,还是捏着鼻子进去了——进去之前先打了个弱化版本的清尘咒,把他看好的地方清理了出来,限制在他自己能忍,但又不是一尘不染的地步。
反正又没人喽,他用个清尘咒怎么了。
秋意泊生了一堆篝火,这地方又湿又冷,秋意泊抬头看了一眼斑驳的神像,应当是山神,随手将水果和糕点摆在了供桌上,寄宿一宿,这些算是住宿费。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秋意泊拢着披风靠在墙角半眯,忽地听见外面有响动,他精神一振——哎嘿,真来了?!
不多时,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和一个背着背篓的书童进来了,那书生看了秋意泊一眼,拱手行了一礼,见秋意泊没有反应,就到另一侧去了。那书童年岁和书生差不多大,手脚麻利地很,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地方,毕恭毕敬地请书生坐下。
两人容貌都是一般,还不如秋意泊这张弱化了很多倍的脸。
收拾好了升起篝火,书生和书童就拿出饼烤了吃,双方倒也相安无事,秋意泊心道聊斋都是骗人的,朦朦胧胧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听见一声响动,他睁开眼睛一看,便见有个娇滴滴的姑娘摔进了庙中,清丽的小脸上满是眼泪,一身飘然白衣,美貌若仙。
那姑娘在他们三个人当中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就去了另一边。
秋意泊:“……?”
不是,你看上人家什么?为什么不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