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道银光一闪,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向着两人激射而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一晃眼便已经到了眼前。
陈星瑜首当其冲,避无可避,只好勉力扬起狐狸尾巴,转身朝那东西侧面拍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尾巴撞上的东西轰然碎裂,化作一团黄色的烟雾,接着,两人只觉得头上一痛,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秦家小院。
“咳,咳咳咳咳咳……”木念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那声音如同撕裂,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陈星瑜忙给她捶背倒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木念晴已憋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来气。
“好一个蛊师,手段还真了得。”木念晴啐了一口,轻轻揉着疼痛不已的额角,“疼死老娘了。”
陈星瑜拿她没办法,收了两人的面具,又把她送到西厢去。
扶着木念晴进房间的时候,他看了眼房内的圆桌,先前的盖碗已经不见踪迹,那股淡淡的酒香却还依然在房间中,丝丝缕缕地飘荡着。
“师姐,您之前……”
“嗯?之前什么?”木念晴一脸疲惫,又是一阵咳嗽,“管它什么都别来打扰我,累死我了。”
她说着已经躺平在床上,拉起被子阖上了眼。
第一天早上,陈星瑜起床的时候,秦安平已经在天井里打拳了。
老人并不擅武,来来回回也就是舒展筋骨的几个招式,锻炼身体而已。
见了陈星瑜,他点点头说:“去叫你师姐起来,
她已经躺了那么多天(),趁着现在精神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该锻炼锻炼。”
老傩师偏头想了想:“今天都跟我去一趟古庙,替你师姐祈福。”
陈星瑜点头应了,去敲西厢的门。
可敲门半晌,木念晴却一点音信也没有。
一股不详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他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直接拿肩头将门撞开。
满屋的血腥气冲了出来。
西厢的架子床上,被褥散乱,木念晴披散着头发躺倒在床沿上,床边满是咳出的鲜血,而鲜血之中,一丝丝幽蓝的莹光轻轻闪烁,夹杂着乳色的白丝。
就像……那日盖碗中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里,还有一股甜甜的香味,似有若无,却让人头晕欲呕。
秦安平此刻也冲了进来,一见此情形,忙开了后窗让空气流通,又急急道:“她这是中了蛊了!怎么会这样!”
他瞪了一眼陈星瑜:“你们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陈星瑜不敢隐瞒,三言两语将昨晚的经历说了,气得老傩师直跺脚:“让我怎么说你们!那蛊师也是好得罪的?尤其是王非呈,最是护短。你把他的徒弟搞成那样,他还能放过你们吗?”
“可是……”陈星瑜骇然道,“我们昨晚是托身在两只小动物……”
“小动物又怎么样?”老傩师急得跳脚,“医者调身更调神,多的是顺着你们的魂体过来害人的法子,真是糊涂!糊涂!”
老人看了看木念晴的脸色:“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豁出我这张老脸去!快背上,我们去蛊庄!”
陈星瑜刚将木念晴扶起,突然听得院门前几声叩门声响,有人问道:“老秦,老秦在家吗?”
王非呈的声音从小院门口传来,“之前就听说你徒弟病了,我来看看。”
木门吱呀一声大开,不请自来的蛊师悠悠然踏入院门。
刚走了两步,他却突然停了步。
西厢满室的血腥气浓郁至极,此刻门窗大开,老远便让他察觉。
“怎么回事?”王非呈快步走到西厢,一看见木念晴的情形,脸上掠过惊讶:“她这是……”
秦安平一跺藤杖:“你还这么说!王老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说什么呢!”王非呈瞪了秦安平一眼,“我要是下蛊,你只会看起来健健康康的,然后突然暴毙,谁要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一点档次都没有!”
他扶着木念晴:“赶紧的,给你家女娃换个地方,这里是住人的地方吗?”
陈星瑜忙背着木念晴到了东厢,将人安置在自己床上,又绞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王非呈坐在床头,搭上木念晴的手腕诊了一会儿脉,沉声道:“你家的这个女娃我早几年就听说过,在北地学了他们的医和蛊。你们看她呕出来的那些血,蓝色是蛊母的血,白色是她养出来的小蛊。她已经以身养蛊很久了,蛊母已经入心,以我的蛊术,解不了。”
“那怎么办?
() ”秦安平一脸菜色。
“没办法,准备后事吧。”王非呈摇了摇头,“最多……唉,算了,也没太大意义。”
他轻轻放下木念晴的手。
女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手臂在床边搁了一下,便顺着床单向一旁落下,连掌心和指尖都是青黑的。
“最多如何?”陈星瑜心里一阵刀绞,拉住了王非呈的衣袖,“只要有一丝法子,我都会替师姐去做的。”
王非呈沉默半晌:“你可知为什么去见仙人一定要带上蛊师?”
陈星瑜回头看了眼秦安平,答道:“因为蛊师的蛊术可破幻境,见真心。”
“对,”王非呈点了点头,“但你也许不知道,所谓的破幻蛊,并非只破幻境,而是可破一切蛊。”
“破一切蛊?”
“对,它就像一把万.能钥匙,可以将所有的锁都解开。如今你想救她,就去炼破幻蛊,若是炼成,就还有一丝希望。”
“破幻蛊?那岂不是你们蛊师的万蛊之王?”秦安平突然道,“你让他一个小孩去炼你们最厉害的蛊,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秦兄,你徒弟真不是我害的,你不要对我有敌意。”王非呈苦笑道,“蛊师的高低,大部分依靠天赋,并非常人所想的那样,学得多的就做得好。”
他抬眼看向这对师徒:“破幻蛊自然是每个蛊师的梦想,但并非每个蛊师都有资格去炼制这万蛊之王。”
他指了指自己:“比如我,没有人比我更想要炼制出这种神蛊,但从我十一岁开始学蛊,到如今已经六十有一,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仙人的启示,无法领会天书的含义。”
“启示……”陈星瑜喃喃道,“就是,在梦里见到仙人吗?”
“对!”王非呈蓦然抬起眼来,语气有些悸动:“你梦到过?真的梦到过?”
秦安平一顿藤杖:“他是傩师,见到灵台仙宫,见到仙人,有什么稀奇?”
王非呈眼中掠过一丝嫉恨,他摇了摇头:“你们傩师就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抬头看向陈星瑜:“你师傅说得对,你们傩师因为体质原因,在傩戏的过程中便能看到仙人或异象,我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傩师做徒弟,但……或者这么说吧,并不是每个傩师都和你一样,有制蛊的天分。若你愿意,我现在便收你为徒,授你破幻蛊的制法,你便可以集傩师、蛊师、攀岩师于一身。能上仙宫的,舍你其谁?”
他看向秦安平:“秦老头,你说怎么样?”
小屋里一阵寂静,陈星瑜看了看王非呈,又去看秦安平。
老傩师的脸上神色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星瑜能看得懂天书?”
王非呈哈哈笑了起来:“这有何难,我让人把制蛊天书拿来,让他看一看不就行了。能看懂和看不懂,一试便知。”
说着他冲着窗外吩咐了一声,立刻有蛊师弟子领命而去。
不多久,王非呈所说的制蛊天书到了。
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卷轴,似乎由羊皮纸制成,里面只记载了这一道蛊的制法。
而现在,陈星瑜才明白,为什么王非呈要说它是天书。
密致的羊皮纸上,扭曲的文字根本无从辨识,就算是他看了,也觉得原作者是在胡乱涂鸦。
但从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当中,他却能感觉到里面所蕴含的信息。
无法描述,但原料配方与蛊的制法已经了然于心。
就好像,自己的大脑会自动翻译所看到的内容,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读写。
看着陈星瑜恍然大悟的样子,王非呈摇了摇头:“唉,到如今我是真的信了,天命如此。”
他掏出一个小药瓶,拔开瓶塞,立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从那药瓶中传来。
他倒出一颗来给秦安平看:“你知道的,这种百花丸是疗伤圣品。我虽然医不好你这女徒弟,但至少可以让她活着。这些药丸,每三日吃上一颗,便可保住她现在的状态不致恶化,今后,就靠星瑜的努力了。”
他当着傩师师徒的面咽下一颗百花丸,这才给木念晴也喂了一颗,把小瓷瓶直接塞进了秦安平的怀里。
在秦安平的示意下,陈星瑜拿起桌上的茶水,恭敬递给王非呈。
王非呈接过陈星瑜端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来:“这里面是我王家最好的避毒膏,你去山中寻破幻蛊的配药时,免不了蛇虫叮咬,自己保重。”
他拦住陈星瑜拜谢的施礼,柔声道:“我现在虽然是你师父,但你并不需我多做辅导,也不必去我那里,留在这里安心陪着秦师父和师姐,隔几天来给我报个平安即可!”
在秦家的事情已经结束,王非呈施施然走出了小院。
距离秦家不远处,王家的大师兄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上前扶住王非呈。
“师父,您真的把破幻蛊的秘方交给那小子啊?咱们蛊师里,不是也有曾得过天启的吗?”
“得过是得过,但练不出破幻蛊来,拿什么上山?”王非呈挑了挑眉角,“那孩子的确是个天才,心思也够单纯,说不定真能炼出破幻蛊来。”
他抬头看了眼小院的围墙:“至于谁能够拿着那破幻蛊上山,就不是他能决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