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神山, 久黎城里的各家族老和众多修士全都在山脚下迎神,他们从一开始就心心念念的元崇天君像终于送到,但代价太大众人面上也没有什么喜色。
看向宣芝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大多愧于与她对视。
只有宣礼文站在最前, 很殷切地盯着她, 嘴巴张了张, 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与她听, 他叹息一声,“芝芝,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就好。”
宣芝目光淡然地掠过他,眯眼扫过众人,看到了隐于众人后方的陈家族长。
陈族长人到中年, 一直保养得很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也很体面,先时在庙里咄咄逼人时,体态神情都有一股意气风发的精气神,在那些族老里可是一根拿主意的主心骨。
但如今不过半日未见,他那笔挺的腰杆竟然略微佝偻了下去,穿的还是早上那身衣冠,面目没什么变化,眼中却露出一些遮掩不住的疲态。
他只是站在后方,神情木然地看着那尊红绸遮掩的神像,也不知是不是在忏悔曾助纣为虐。
久黎城刚经历一场劫难, 仓促之下迎神入城, 倒也不显混乱。
尾随神像而来的民众很多, 不论脸上是喜是悲,都手持一束未点燃的供香,等待迎神祭祀,为神像开光后,去祭拜第一炷香。
宣芝从车架上站起,站在元崇天君的玉石神像前,扬声道:“陈族长,邪魔是如何入城的,你不出来为众人解释一番么?”
众人闻言,都诧异地回过头往后望去。人群让开一条道,将呆站在最后的陈族长展露在了人前。
陈家族长陈随,字献升,在这久黎城里也是一个颇为有名的人物,在宣流远去世后,他说的话有些时候比宣礼文还要管用一些。
陈随被所有人看着,那木然的眼珠后知后觉地醒了过来,他脸上露出沉重的悲痛,额上暴出青筋,指着宣芝用力而大声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我解释什么?我儿子为了救人已经死在邪魔口中了,他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留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他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随喊到最后,几乎破音,字字血泪一般。他佝偻的腰身更加弯折下去,像是支撑不住心中莫大的丧子之痛。
他的这副悲痛模样也感染了周遭失去亲朋的民众,哭声在祈神山下压抑地蔓延。
身旁便有人伸手扶住了陈随一把,面露不忍道:“陈族长,节哀。”
陈随一把挥开他,恶人先告状地高声喊道,喊给这山脚下每一个人听,“宣芝!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们宣家,元崇天君像在六日前就该送入久黎,久黎就不会遭此大劫!我儿也不会死……”
他一口气用尽,破风箱似的又抽一口,唾沫喷洒出来,凄楚地笑道:“以前是宣流远凭借着自己请来了天微星君,便把持着久黎城,现在你们宣家又想造一个什么二郎真君,斗战胜佛,继续把持久黎城,所以故意拖延。”
“我儿子就是你们害死的!丧生邪魔口中的所有人都是你们宣家害死的!”
宣礼文在旁边听到他这一连串指控,气得脸红脖子粗,怒斥回去,“你放屁!陈献升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分明颠倒黑白,我女儿救了整座城的人,没道理我们宣家却要被你如此泼脏水……”
陈随惨然一笑,脸上被眼泪湿透,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啊,你女儿救了所有人,要没有这一出,你们宣家又怎么继续当这久黎城的救主,又怎么能继续安安稳稳在这久黎城中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