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大身影站起, 雪闲便收回控制灵火的双臂,道:“我跟你上去。”
厉倾羽偏过头望了他一眼,拾阶往上,阁楼的结界对他来说仿佛不存在。雪闲快步跟在他身后, 一面东张西望, 这小梯确实狭窄, 就一人能上下走动的空间。
待两人踏至最上一阶时,下方塔底又发出几声巨响,墙缝中的红色细蛛被震出一批, 匆匆忙忙地冲回缝中, 准备收拾家当逃命。
墙上果然开了窗,厉倾羽随即挥出法术, 不一会儿便传回烛鹊的声音,着急的问道:“倾羽, 你和医君在塔里吗!?”
声后伴随奚云紧张的呼喊,和奚雨大骂这是什么破地方的声音。
方才塔底轰轰作响,果然是他们尝试破塔而入。
雪闲急忙对着厉倾羽手中的传声术光点说道:“你们别紧张, 待我俩事情办完便会出去。别再攻击兽妖塔,万一惹怒五灵毒就不好了!”
厉倾羽等他语毕便随手一挥,将传声术往外传去。
半晌后, 塔底的轰隆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雪闲往阁楼其他面墙望去, 发觉数百只毒蟾缩在角落,原本肥大的身体已消瘦一半,发胀的下巴仍是一鼓一鼓,却是呈黑青色, 明显中了剧毒。
雪闲蹙眉道:“这些蟾蜍拖不过十天的性命, 可金蟾子与老鬼蝎竟放心让我们先做出纵情丹, 再来救治蟾蜍。”
虽他也不喜这些东西,可金蟾子喊他们为自己孩儿,总不可能放着近百只的蟾蜍在这等死,自己在塔底享乐。
“除非…除非他俩并不知道这些蟾蜍死期将至?”雪闲恍然大悟。
厉倾羽盯着其中几只,抬指让某只身驱明显消瘦的毒蟾悬浮而起。
雪闲站在他身边,低头凑近一看,发现毒蟾背后其中的每块突起,上头趴了数只小小的红色细蛛,八只细脚深深崁入肿包中,紧抓不放。
这纠缠的一幕,让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
“这是烈火蛛!万蛛老人培养的其中一样产物!”
雪闲曾在书籍上见过一二,其蛛身躯火红,且极为细小,不易使人发觉,可藉由八脚传递毒性,直至其附身的躯体深受毒性身亡。
厉倾羽又凭空抓起一只毒蟾观看,发觉上头果然也有无数的烈火蛛。
“这些蟾蜍确实身中老鬼蝎当初下的蝎毒,可却是无关痛痒,故老鬼蝎与金蟾子才如此放心。要你来兽妖塔真正用意,约莫是想做出纵情丹。”
雪闲也悟通道:“可他们皆未想到,万蛛老人黄雀在后!烈火蛛之事,另外两前辈根本不知。”他蹙眉道:“可这万蛛老人与老鬼蝎他们不是为好友?下这毒手用意为何?”
厉倾羽:“这几年兽妖塔为金蟾子驻地,塔内藏有千只蟾蜍,若中了烈火蛛毒性的不只阁楼这些,而是整座塔的蟾蜍,那不出一个月,塔内蟾蜍便会消亡的一干二净。”
“所以到时万蛛老人便能接收兽妖塔!”雪闲瞬间了悟,难怪当时三名老妖在塔内与他俩对话,万蛛老人是最少开口的那个,原是心中有鬼!话少一点才不会露马脚。
雪闲不懂的是:“万蛛老人接收这座阴森森高塔,用意为何?”
厉倾羽无所谓的说:“本尊猜不用多久...
,他便会自暴其意。”
雪闲觉得这番话即有道理,一般反派都会在事成之后,仰天大笑道“我终于得到这举世无双的xxx,他将助我xxxxx。”
总之前因后果都会自己一并抖出,还讲得巨细靡遗。
随着两人往阁楼小梯往下走回,烈火蛛见了厉倾羽,全是惊慌失措的往墙缝逃去,那九阶修为的气息,压的他们八只脚都快爬不动。勾长的眼眸并未停驻,一串淡蓝光芒从袖摆中传出,在雪闲未发现时,往阁楼上窜去。
待雪闲回至金色小药炉旁,立即席地而坐,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往后轻靠塔墙。眼下外头天色仍黑,他看着厉倾羽状似懒闲的以掌对准灵火,那金色烈焰随即被控制在刚好的火侯。
从幻境惊险逃脱后,又随即撞见烈火蛛一事,雪闲累的是筋疲力尽,双眼半阖,办眯眼谋间,忽见三四只毒蟾往药炉方向靠近,似乎被金焰吸引,想过来取暖。而厉倾羽眼角甚至未瞄去,深臂一挥,几只蟾蜍瞬间腾空化为粉末,往墙角处飞散。
雪闲也放心将眼眸垂下。
只是阖眼刹那,正好闪过对方那冷厉阴鸷的模样。
又是这种眼神。
而他腰间流苏也相对应的飘舞了下,接着便又静止。雪闲也撑不住眼皮子,头轻轻一歪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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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曦光透进,阴暗的塔内再度被照的光亮。
雪闲睁眼时,便发觉药炉中的丹药已初步成形。他赶紧伸了个懒腰,仔细观察炉内,片刻后,才慎重地朝朝厉倾羽道:“现在可加入你的血了。”
对方点头,接着伸手一划,指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往药炉中撒入几滴。
雪闲双手控制着灵火不断,一面观察药炉中的丹药。
丹药先是一滴滴的吸收厉倾羽的血,呈现深红色,在灵火烧灼下,却慢慢发出一鼓类似烧炭的气味,雪闲顿时一惊。
不该如此啊!
厉倾羽血中带蛇毒,这纵情丹便是以蛇毒危基底,怎么反倒出了反效果!
雪闲轻蹙眉心,“丹药腐了两成,得快点想法子。”
于是他想也没想,便直接拉过厉倾羽的手。
对方鲜血中确实带了蛇毒,且因当年的毒性未解,厉倾羽便进入闭关奇。
雪闲脑袋不断快速运转,在药炉发出的焦炭味愈发浓重时,雪闲突地想通了什么,说道:“你突破九阶时,是带着蛇毒入关的,故体内蛇毒跟着你修为提升,毒性也加强了不少!这是千蛇鬼母始料未及的,也是老鬼蝎没想到的。”
厉倾羽低眼看向小药炉:“故本尊滴了那两滴血,对此丹来说过毒?”
雪闲眼眸转了几圈,似在思考。蓦地用力咬破自己手指,往药炉内挤了好几滴。
“我并未中过蛇毒,以我的血中和,也许有救。”
眼下只有这办法。
雪闲看着炉底的药丸吸收自己的血,片刻后,丹药从极深的血红色,逐渐的转回正常偏红的模样。
他抹了把额际薄汗,呼口气道:“成功了!今日是第三日,丹药就快炼成,便能和老鬼蝎交换蛇毒...
解药。”
厉倾羽随即伸手,在掌上凝聚一道浅色光球,往阶梯下方扔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金蟾子便带头冲了上来。
大喊道:“纵情丹炼成了!?”
雪闲颔首,转头看向老鬼蝎:“还劳烦老鬼蝎前辈将蛇毒解药赠与我们。”
老鬼蝎正撸着长须,打算仔细打量那丹药,却被金蟾子大声插话道:“你们别忘了!还有我那群待在阁楼的孩儿,全中了蝎毒,还未救治。”
雪闲脸色镇定,先是朝厉倾羽看了眼,接着道:“那便请前辈带路阁楼吧。”
老鬼蝎站于最前,将结界解除后首先踏上,金蟾子与万蛛老人走于身后。
不意外地,雪闲才刚踩上一梯,便听见金蟾子瞠目,尖声哀号。
“我家孩儿!我家孩儿怎么了!”
全部的蟾蜍都奄奄一息的趴在地面,不止肥硕的体积削瘦大半,还全数一副命不久已的状态。
老鬼蝎也大惊:“我下的蝎毒剂量分明是闹着玩的,怎么这会儿蟾蜍死了一半?”
万蛛老人也发出状似叹息的声音:“各物接有他的命数阿,金蟾子你也别太悲伤了!”
金蟾子捧着几只毒蟾,瘫坐于地,不顾外人在场,尖喊道:“我的孩儿啊,陪伴了百年的孩儿就这般升天了!”
雪闲弄不明白这情况,分明昨晚厉倾羽与他上来时,这些蟾蜍只是身体孱弱,并无失去生命迹象!
厉倾羽这时悄悄的伸手,轻轻挥过墙边一排看似死亡的蟾蜍。
身体一翻,发觉每只蟾蜍底下都附着一只小蝎,蝎嘴正不断动着,似乎在咀嚼什么。
金蟾子立即大喊着扑过去:“老鬼蝎!你看看你家蝎子对我孩儿都做了什么!”
老鬼蝎也气极怒吼:“我家毒蝎向来不吃□□肉,只吃细小虫类,你这蟾蜍肉又硬又难嚼,脓包还有恶臭,他们何必自讨苦吃!趴在上头只是闹着玩罢了!”
雪闲心觉有异,见厉倾羽神情泰若自然,仿佛早已知晓在心,便凑近一看。
发觉趴在蟾蜍肚面的蝎子,咀嚼的并非蟾蜍皮肉,而是附于蜍身上的许多火红细蛛!
烈火蛛毒性虽强,可一旦见了毒蝎,也只能沦为蝎毒的手下败降,成为口中猎物。
金蟾子自然也看见了,不可置信地又抓了几只毒蟾来看,发觉蜍肚面贴的毒蝎,全是在帮忙吃净烈火蛛,可仍是有几十只蟾蜍被烈火蛛的毒性伸入,已是无法救治。
老鬼蝎也蹲下检查这些交缠在一起的五灵毒,此刻每只蟾蜍身上,都附有一只毒蝎和数只烈火蛛,三种灵毒缠在一起,画面奇观又诡异!
雪闲只觉得奚雨若是在此,肯定会对这恶心的场面破口大骂。
他悄声朝伸旁人问道:“是你让蝎子去馋食烈火蛛的?”
“嗯。”低沉的声线道。
“可你怎么能办到?”
“用你那些未炼成丹药的药丸。”
雪闲立即唤出储物袋,往里头翻找,果真装着近百粒小药丸的瓷瓶已不翼而飞。还来不及问厉倾羽怎么使用这药丸,便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取走的?”
他一点头绪都无。
厉倾羽低眼望他:“趁有人熟睡说梦话时。”
...
雪闲瞬间面颊一红:“我…我一向不说梦话! ”
厉倾羽盯着他绯红面颊,低而稳的语调忽地道,“你说‘别胡闹了,我这回衣袍有穿好’。”
雪闲先是一愣,接着面色浮出些微羞躁。
这句话…确实是过去几年来,他在床榻上与流苏闹腾时,最常说的话之一。
每回流苏将床封上结界不让他下榻,他便会无奈地将外袍系好,到脖颈下方一点肌肤都都看不见的程度,然后对着流苏说出。
厉倾羽似笑非笑道:“还要本尊再多说一些吗?关于你的梦话。”
雪闲眼眸睁圆,立即狂乱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可恶可恶,他以前怎就没发现这人……居然有这么点抓弄人的坏心眼呢!
烛鹊一番啼笑皆非的话,也让他心底失笑,稍稍缓过心神,抬头往顶上一簇枝叶望去,艳阳被银白叶片遮掩掉大部分炙热,最后洒落至林间的,便是刚刚好的温度,仿佛随意靠在其中一处树干旁,便能舒服的沉沉睡去。
雪闲不禁问道:“这树林的植物唤什么名?我以前从未看过这般雪白的叶片。”
“雪灵树。”
雪闲:“一年四季都是这个颜色?”
厉倾羽颔首,看着眼前人蹲身拾起一片银白落叶,置于手中端详,看得出十分喜欢。
随着午后日头微微偏移,日光微微收敛,谁都没再开口。
结束这场谈话后,便一前一后地步出雪灵树林。
雪闲刚踏出林子,便看见一座仙气缭绕的殿堂。脑海不由自主地浮上《道侣他飞升成神》中的片段。
【浸羽殿位于浸雾峰北端的独峰上,此处只有浸雾峰首座一人居住,外人不得随意入内。一尘不染的殿中,四周全是纯色的墙,大面积留白,连副挂画都没有。只有中央一座宽敞的床铺,四根白色床柱围着四角,上头的枕被一年四季皆是平整。 】
大殿开启,雪闲望着那座特别显眼的床榻,不禁问道:“你平时不入寝吗?”
枕被四季皆平整。也许这人不睡觉。
厉倾羽道:“入眠并非必要。”
雪闲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知晓修为高至一定程度的人,其实不一定需要安眠,想睡便睡,不睡也不碍事。在石洞中那三天他便领会过了
雪闲稀疏的行囊就放在墙边,他便走过去,往里头翻找。
半晌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二十炷药炷,回厉倾羽身前,道:“你确定里面都没有你要的?”
厉倾羽扫过那些带着药香的细炷,道:“本尊的药炷,非这模样。”
雪闲看了看手中,神情茫然道:“药炷还有其他模样?”
厉倾羽挑起眉:“你不是曾经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