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伦文叙等广东出身的官员,也见识到突然咩咩化的朱厚照。
伦文叙等人欲言又止,最后因为实在受不了朱厚照那倒了不知道几手的塑料广东话,亲自捋起袖子开始教学。
朱厚照顿时更来劲了,挨个记下王守文传授过程中出现的谬误,准备写信过去嘲笑王守文只学了半桶水。
一个优秀的学生怎么可以不指出老师教学过程中的错误呢?
这可是好学生必须做的事!
太子学习劲头十足,逢人就要秀一把自己的学习成果,朝野上下很快便知晓太子已经初步掌握广东话。
为了更好地练习对话,朱厚照甚至还把在京的广东籍商贾以及工匠都召到东宫瞎聊一通,弄得不少人心里头都酸溜溜的,纷纷朝朱厚照发去问候——
太子殿下,你学四川话不学?
太子殿下,你学山东话不学?
太子殿下,你学河南话不学?
全国方言千千万,太子殿下你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朱厚照陆续接收到许多幽怨目光,硬生生把他已经来到嘴边的“咩吖”都憋了回去,忍不住私下写信跟王守文嘀咕:难怪秦始皇要搞“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整个中原大地方言无数,交流起来也忒困难了!
脑壳痛,脑壳痛,下次一定学!
给广东那边写信的不仅是朱厚照,还有不少于广东那边有联系的官员,他们大多是给亲朋好友通风报信,表示王守文能隔空让太子学广东话,该怎么对他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平时之所以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就是因为只要有在上头说得上话的关系你想办啥事都很轻松,现在人王守文自己就能直接跟上头说话!
办事轻不轻松不晓得,办了你们肯定是很轻松的,一封信送回京就行了。
其实就算京师这些人不提醒,人在广东布政司的左布政使刘孟也感受到了。
因为他们这边首先收到的王守文那一连串立项申请书,领头人他都从京师带来了,广东这边不积极配合实在对不起别人不远两三千里过来找活干的劲头。
刘布政使只能捏着鼻子让六房的人多多配合。
至于使不使得动那些人,就看王守文自己的本事了。
所谓的六房就是针对朝廷六部设置的基层办事机构,基本对接六部各方面的政令,很多地方事务其实都是由六房来处理的。
尤其是遇上不通政务的长官,六房的老吏们还会贴心地表示您只管吟风弄月去,我们可以帮您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这种贴心服务的代价是很小的,基本对官员本人没什么影响,那就是——我们中间捞了多少、和谁勾结、干了啥事,您就别过问了,反正您也不懂对不?
这种本地人推出来的老油子,等闲人是很难在他们那儿讨了好的。广东布政司调任频繁,大伙都是逮着机会就走,很多时候会选择放权给这些胥吏。
皆大欢喜!
不过本地人来治理当地人就一定是好事吗?如果你和这些人的亲朋好友,那肯定是好事。可你要是和他们有恩怨,估计连求助的声音都发不出去。
基层吏治的败坏是落到百姓头上最直接的刀子。
只是人治社会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永远没有万全之法。
王守文哪怕有意识尽量少当特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特例,所以他也没打算真的只干广东佥事的活儿。
安分了一两个月后王守文就开始原形毕露,针对实地考察出的不少问题给顶头上司杨锦提建议,偶尔还把意见提到布政使刘孟那边去。
刘孟和杨锦每次收到王守文递来的建议(或者该说是策划书),都感觉痛并快乐着。
痛是因为自己要干活了,要跟那些老油条打交道了,难!快乐是因为要是真办成了,他们的履历就漂亮了,调走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干不干?
怎么干?
啥时候开始干?
两人私底下聚在一起讨论过一次,然后就相约一起行动起来,谁都不落后于谁,谁都不算第一个被拉下水干活的,不寒碜!
最近他们京师的亲朋好友陆续给他们回信了,他们终于知道王守文过来广东肯定不止是为了吃吃喝喝(虽然目前看起来很像)。
人家可是连六部工作都能掺一脚的存在,给他们布政司和按察司安排工作算什么大事?再往前数几年,他们在地方上接到的那些任务不少都有他的手笔。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想法也没错……这小王学士真是个活祖宗啊。
不能深想,根本不能深想。
等到京师那边新一批信件送到广东来,刘孟他们都已经成为接受了新思想洗礼积极主动干活的良心官员了。
看到王守文一封信就能让太子对广东话产生浓厚兴趣,甚至召见了目前在京师各行各业艰苦拼搏的广东人,大伙的想法出奇地一致:此子恐怖如斯!
当王守文跑粤北某个山头采完最后一波捻子回来,赫然发现布政司和按察司的配合变得十分丝滑,六房胥吏任他差遣。
他很是纳闷,傍晚下衙回到家才把用井水洗过的捻子拿给昔娘尝鲜,给她讲自己听来的方言,从“六月六,捻子红了屎忽笃”念到“九月九,捻子甜过酒”,末了还详细讲解广东话里的“屎忽”是什么意思。
没错,就是屁股啦!
昔娘:“…………”
昔娘想打他。
这什么人啊!
这个时期满山的捻子都已经熟透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没得吃了,王守文可是边学当地土话边采摘了许多,非常有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