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闻言先瞥了他一眼,眼神闪烁,随即又目视前方,说道:“做严守规则的人,做对得起道义和良心的事,即便不能位高权重至兼济天下,也可以用一己之力和毕生所学去维护所见、所闻和可触及范围内的公正。”
天边消逝的最后一抹晚霞仿佛印在了此时周琰的脸上。
大学那四年,周琰身为法学院新生代表,身为学生会主席,身为校园主持人,曾无数次上台发言,他也是这样意气风发、镇定从容。可那时候的周琰更像一个完美的表演者,现在的周琰却是生动夺目的。
听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一句话,看着对方如星火般闪耀的眼眸,梁锐希只觉得心里如黄钟嗡鸣。
一瞬间他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了许多片段……
老家那条不知名河畔的石墩子上,几个懵懂少年坐在一起彷徨问天,他们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好过……学霸成群的大学校园里,他用灿烂的微笑掩饰内心自卑时,也曾不止一次迷茫今后该何去何从……漏着水的出租屋里,被现实的挫败打击得体无完肤时,他还曾自我解嘲过梦想当不了饭吃……
即便是酒吧外那一晚,蒋晟抓着他的肩膀声嘶力竭说着“如果你都不行,我还有什么指望”的时候,他都没有足够的信心说自己一定能找到答案。
然而就在这一刻,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毫不怀疑这个答案的准确性。
因为那不是他找来的,而是从他心底深处冒出来的,像忽然间盛开的一朵花,涌出的一缕清泉,造物主用手指点出来的神迹,只是在这一刻恰好有人说给了他听。
梁锐希开心地想仰天大笑,又感动地想嚎啕大哭。
——身为一个法学生,成为一个法律人,以一己之力、毕生所学,去维护可触及范围内的公正……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多么简单一个道理。
可如果他从未在漫长的青春期里反复寻觅,从未在遭遇困顿时不甘放弃,更未在扪心自问后重新振作,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一刻了悟。
这个了悟的场景也和梁锐希想象中截然不同,它不是在典籍浩如烟海的大学图书馆,也不是在庄严神圣的法院大厅,更不是在假想中手按红皮书宣誓的时候,而是在一个破旧的小区,一条他已经走了不下百遍的,回家的路上。
身边来往的是同样刚下了班的饥肠辘辘的年轻人,是饭后出来散步遛狗的老大爷,是背着手懒洋洋地巡视街区的保安叔叔……
梁锐希眼眶发酸地在心里默诵着这句话,恨不得这段路能再长一点。
眼看着就要到他们住的那幢楼了,梁锐希急切地叫了一...
声周琰的名字,忽然握住了对方的手。
周琰惊讶地看向他,身边还有不少路人,梁锐希这动作虽不至于立刻吸引他人的注意,但也十分突兀。
“我……”梁锐希用力握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我支持你的理想,我……”
正想接着表达自己的激动的心情,身后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小周小梁?”
梁锐希闻声像是摸了烫水壶似的,猛地松开了周琰。
他回过头去,只见身后是楼上的李奶奶,还有那个套月亮的!
梁锐希如临大敌地瞪着他们——就是这俩,一个觊觎周琰当她外孙婿,一个大晚上拉着他家周琰聊个没完,他们现在又打搅了自己和周琰互诉衷肠的理想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