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离开明都不过两天, 府上的人都盼着他早些回来。
钟行做事没有任何节制。
这几年偏偏又是多事之年。
去年昌郡、旸山等地发生发生旱灾,钟行让户部拨款赈灾安抚,入冬以来这两地官员上书都说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了, 实际上七成的银子都落在了这些官员的手中。
今年三月昌郡小麦上面全部生了细虫,短短几日之内,小麦居然全部死了,官员并未上报中央, 仍旧在折子里鼓吹太平, 直至前天钟行派去各地暗访的官员回报。
昌郡的太守是贵妃的父亲,贵妃聪慧貌美很得钟寄喜爱,这几日天天在钟寄面前啼哭, 求钟寄饶他父亲一命。
钟寄摇摆不定,他忍不住训斥贵妃:“你爹贪了几十万银子, 朕怎么有脸向他求情呢?”
贵妃捂着脸啼哭不止:“钱虽然是我父亲贪的, 可这些银子都用在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身上了, 昌郡去年进贡给太后娘娘的金牡丹、珍珠凤冠价值千金, 又废了不少功夫让工匠给陛下打造宝石匕首金银兽笼, 更给您捕获奇珍异兽, 旁人给皇室都是进贡些瓜果特产等不值钱的东西, 好东西都献给了摄政王, 只有我父亲对陛下、太后一片赤诚,得到什么都想着宫里面。”
钟寄当然知道啊。
所以他才纠结,昌郡太守虽然不在京中,却是钟寄很爱重的大臣。
贵妃满脸泪痕:“臣妾是陛下之妃,臣妾的父亲算陛下半个家人, 陛下身为天下之主, 怎能让一个王爷欺压到头上来呢?您当真不能做主吗?”
钟寄硬着头皮向钟行求情。
昌郡、旸山数百名官员还是被斩了, 除了被杀的家属之外,其余家属全部落了罪籍,贵妃因为进献谗言被赐了白绫。
这次处死的官员过多,无论地方上还是明都都一片震惊。
因为往日是要流放的,杀头对众人而言过于严重了。
钟行一直都是这种杀伐决断的性子,他是不怕得罪别人,只有别人怕得罪他。
百姓们先是议论了一下贵妃之死,有说摄政王看上贵妃,但是贵妃抵死不从,所以摄政王一怒之下杀了贵妃全家的。也有说贵妃与摄政王有染,两人冷战导致摄政王杀她全家,她也跟着去了的。
宫闱秘闻总是让人觉得兴奋。
昌郡、旸山距离明都太近,直到这两地的流民真的到了明都城外,城内的百姓才笑不起来了。
他们原以为摄政王随便找了个原因砍人头,毕竟话本里都说摄政王想杀谁只要捏造罪名就完了,没想到这两地真的出了事情。
没有百姓愿意流民进城,这些流民真的进来了,多数原居民的安全很难保证。
所以在暮春时节出去,云泽与王希赫等人并没有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他们去的路上险些被流民抢夺走马匹。
景致确实是美的,绿水青山,契朝国土广阔,山水一直都被外族忌惮。
云泽出门时被许敬塞了一袋子碎金子和碎银子,这些金银全部赠送给了遇到的流民,虽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着买到东西,但云泽并没有足够的干粮分享,口食省下来只够赠送一些小朋友。
他和王希赫等人在乡下庄子里歇脚几天,这里风...
光秀美,住着的乡民丰衣足食,
王希赫很快知道了明都发生的事情,他把书信拿给了云泽和其余两个朋友去看。
其余两人皱了皱眉道:“两地太守及他们勾结的京官被杀九族,其余涉事官员死罪,家属通通流放……”
王希赫有些不忍心,但云泽在身边,他知道云泽和钟行的关系,不好说得太重:“他疯了么?”
与他们同行的罗新道:“真不知钟行怎么想的,即便这些人造反,惩罚不过如此。他怎么能杀这么多人?”
另一人道:“太-祖开国以来几百年前出了不少大事,可没有一次杀这么多人的。即便他们有罪,将功折罪就行了,或者只杀为首的犯罪官员。我真是看错了他,他虽有谋略,以后上位肯定是个暴君。”
王希赫看向了云泽:“表弟,你怎么看?”
云泽摇了摇头:“暂时不想讨论此事。”
云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便在这里待了三四年,学了四书五经,肚子里稍微装了一点点墨水,但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正确的评价寥王钟行这个人。
晚上云泽睡不着觉。
山间夜晚有些寒冷,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披了衣物出来了。
月华如水,云泽曾经在城市里看不到很美的星空,来了契朝以后常常可以看到很澄澈的天和很明亮的月。
今晚月亮便很大。
云泽装了一壶泉水泡了冷茶,捧着茶盏在月下坐着。
王希赫夜里醒来没有看见云泽,他也披了衣服出来:“你怎么不去睡觉?”
云泽揉了揉眉心:“可能下午睡久了,晚上并不能入睡。”
王希赫把云泽手中茶水拿走:“那就别喝茶了。你在想白天的事情?罗新他们两人不知道你和寥州一些官员交好,所以一时失言将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王希赫、罗新这些家族里的男子大多都要当官,所以他们对株连之事感到胆寒。
保不齐哪天就株连到了他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