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芳走过来,笑着说,“雨珍,这是咱们车间的刘主任。”
林雨珍没想到,车间主任竟然也亲自跟着干活,她笑了笑,说,“谢谢刘主任。”
按照厂里的规定,在包装车间干活儿,必须穿工作服,还要戴口罩,出了车间才能摘下来。
赵林芳拉着林雨珍来到更衣室,一把摘下口罩,问她,“雨珍,你带饭盒了没有?”
林雨珍也摘下口罩,说,“带了。”
刘主任已经拿着饭盒往外走了,瞅了一眼说,“哎呦,小赵啊,你这同学也长得这么漂亮啊,有对象没?”
赵林芳说,“有了,已经订婚了。”
刘主任很可惜的叹了口气。
去打饭的路上,林雨珍悄悄问她,“林芳,这刘主任,特别喜欢做媒?”
赵林芳说,“没事儿,刘主任人挺好的,她是喜欢做媒,不过,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俗话说相由心生,有些人中年妇女一看就慈眉善目的,多半人不坏,虽然才见过一面,林雨珍对刘主任的印象也很好,“那你正好让她帮着介绍啊。”
第二食品厂规模不小,但女多男少,而且赵林芳都在厂里工作那么长时间了,要是有看上的,早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所以还得让媒人牵线搭桥才行。
赵林芳低低笑了一声,说,“刘主任给我介绍过了,我都没看上。”
刘主任给她介绍过两个,各方面条件都算是不错,但第一个说话的时候有大蒜味,说明个人卫生习惯不好,第二个不爱说话,她问一句答一句,搞得不像是相亲,像是面试。
这两个她都没看上,刘主任就给她下了个结论,觉得她是个眼光颇高的姑娘。
因为,第一个嘴里有大蒜味的人,是五金厂的工程师,第二个不善言辞的人,是一名银行里的正式工。
从那以后,刘主任就没给她介绍对象了。
林雨珍抿嘴说,“刘主任这是嫌弃你太挑剔了吧?”
赵林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是啊,反正我现在也想开了...
,不着急,等以后再说吧。”
下午五点,林雨珍和赵林芳一起走出食品厂的大门。
赵林芳说,“雨珍,明天上午咱们一起出去玩?”
食品厂是三班倒,三天一轮换,今天她和赵林芳都上了白班,明天就是中班了,是下午两点开始上,上到晚上十点。
因此明天会有一上午的空闲。
林雨珍问,“你想去哪?”
赵林芳说,“咱们一起去滑旱冰呗,我都快两个星期没去了。”
林雨珍也会滑旱冰,他们兴安岭五七农场的知青,很多都会滑冰滑雪,尤其是电工组的姑娘们,个个都滑得不错。
她犹豫了数十秒,“林芳,我就不去了吧,我还得在家做题呢。”
赵林芳说,“好吧,那我和丽华姐一起去吧。”
林雨珍忙问,“丽华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丽华姐全名隋丽华,虽然去东北前都不认识,但在农场是一个电工组的,隋丽华要大上几岁,以前没少照顾她们。
赵林芳说,“就前两天,我在街上碰见她了。”
林雨珍说,“林芳,要不,明天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不过,我就不滑旱冰了,我跟丽华姐见个面说会话,就先回来。”
赵林芳点头,“也成吧。”
第二天,两人坐电车来到后海公园,隋丽华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了。
“丽华姐!”
隋丽华剪着利落的短发,五官挺秀气的,冲两人笑了笑,笑容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腼腆。
但这些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她出生在武术世家,从三岁就开始跟着爷爷练了,是不折不扣的童子功。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只觉得她干活比一般人都利索,尤其是调到电工组之后,爬上爬下的活儿,一大半都是她去干的。
也是她先学会了滑冰和滑雪,然后教会了电工组的姑娘们,也因为这个,整个农场都刮起一股学滑冰和滑雪的风气。
五七农场绝大多数的知青都挺有素质,但也有少数例外的,有个男知青挺喜欢隋丽华,但隋丽华没看上他。
几番表白被拒绝之后,这男知青恼羞成怒,阳历年那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玩闹,借着喝了几口烧刀子,男知青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想强吻隋丽华。
但他根本没能近身,而且下一秒,忽然就被一把举起来了。
没错,隋丽华把男知青给举起来了,然后到了门口往外一扔。
那是刚下了一场大雪,能有膝盖深,男青年发出鬼哭的哀嚎,顺着积雪划出去好远。
要知道,那男知青也一米七多,身材不算瘦,加上棉衣咋也得有一百六十斤了。
从此后,隋丽华一举成名。
别说是男知青了,连公蚊子都不敢上前凑了。
连带着,她们电工组的姑娘也没人敢随便惹了。
三个姑娘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公园里头走,林雨珍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在卖糖葫芦,麦秸做成的草木棒子上,插满了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看着又大又圆,卖糖葫芦的挺会吆喝,“卖糖葫芦啦,去了核的大山楂,又酸又甜还特别面,两毛钱一串,都快来买啊!”
这声音挺亮,还有点耳熟。
林雨珍说,“我请你俩吃糖葫芦啊。”
她快走几步,走近了一看,卖糖葫芦的果然是他表哥张历城。
今天他没穿打着补丁的破衣烂衫,而是穿了一套白色的衣服,看着像是厨师的工作服。
卖个糖葫芦还挺讲究的。
他的糖葫芦卖相不错,又是去了核的,还只卖两...
毛钱,一般糖葫芦的确就是卖两毛钱,但这不是在公园吗。
在公园或者各大景点,糖葫芦一般都是买三毛钱一串的。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后海这边人特别多,围着买糖葫芦的还真挺多的。
等了足有好几分钟,才算是轮到她了。
张历城其实早就看到表妹了,但他怕少收了钱,也怕找错了钱,现在才顾上问,“雨珍,你也来逛公园了,你对象没跟着?”
林雨珍掏出六毛钱,说,“表哥,我要三个糖葫芦,给我挑大的啊。”
张历城说,“我还能收你的钱啊!”
林雨珍硬塞给他,“你快点吧,别墨迹了,一会儿又有人来买了!”
张历城做这些糖葫芦,自己都没舍得吃一串,就让妹妹帮着尝了尝味道,白送出去三串,那指定心疼,也就顺势收下了钱。
林雨珍接过去,分给赵林芳和隋丽华各一串,咬了一口问,“表哥,你没去找杜主任啊?”
张历城说,“找了,去了得有六七趟了,杜主任说,现在回城的知青太多了,根本安排不过来!”
林雨珍低声问,“表哥,你一定是空手去的吧?”
张历城心里一惊,心虚的说,“没有,你不是让我给他送东西,我都送去了!”
实情的确和林雨珍猜的一样,他没舍得拿着东西去,因为他觉得,国家既然有这个政策,知青办早晚得给他们安排工作。
之前在农场,负责仓管的科长一开始也不松口,架不住他天天磨,后来还是卖给他大米了,他尝到了甜头,也想用这个法子来对付杜主任。
谁能想到杜主任根本不吃这一套,收不到好处,就是不给办事儿。
当然了,那一网兜好吃的他也没偷吃,而是锁到自己屋的柜子里了,这不表妹快结婚了吗,他爸他妈指定要去一趟柳枝胡同,空着手可不行,正好这些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林雨珍笑道,“没送去也没事儿,其实干临时工,还不如做个小生意。”
这个时候人的思想观念还没转变过来,大都觉得哪怕是临时工,都比上街当小商小贩强。
为了卖糖葫芦,张历城挨了爸爸一顿骂,挨了妈妈一顿骂,他二叔都说风凉话,说他高中只当是白念了。
因此,听到表妹的话,张历城挺高兴,“雨珍,你说的太对了,你猜,我一天能挣多少钱?”
他伸出一个巴掌,又把拇指缩回去,兴奋的说,“四块钱!”
一天四块钱,一个月就是一百多了。
比他那师专毕业的清高自傲的高级教师爸爸挣得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