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禾听她爷爷念叨好几次,她回他:“我避开了。”
爷爷还继续叨叨:“非得搞到瓦背上去晒,到时候把瓦背搞乱了,下雨就漏水。”
“爷爷你就放心吧,我动作轻得很,不会弄乱瓦背的。就算不小心弄乱了,漏雨也是漏到二楼我的房间,真弄乱了,我去捡瓦。”
苏老爷子拿她没办法,但还是得说:“下次我帮你晒,我帮你看着,保管不会有人来偷,你安逸不用管,好吧?”
苏月禾从梯子上下来,轻声笑问:“爷爷,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在瓦背上藏了东西啊?”
“瞎说。谁藏东西藏瓦背上啊。”苏老爷子紧张地有点语无伦次了。
苏月禾更怀疑了,她笑笑不说话。
心虚的苏老爷子赶紧岔开话题:“家里来客人了,快去看看吧。”
刚才三妹已经来叫过她,苏月禾不急,等她把竹梯收好,才回家去。
进了屋,发现黄春眉正在看墙上的奖状。
她家墙上一屋子的奖状,都是她们姐妹几个从小到大学习得到的三好学生和红小兵等奖状。
“春眉嬢嬢!这是我四妹去年拿的奖状。”她四妹成绩不太好,一面墙就只有一张奖状是她的。
“苏禾,”黄春眉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随即笑道:“你跟梁同志上次是不是聊得很投缘?聊到最后,都没时间来见我了,是不是?”
苏月禾有点不好意思,她上次确实差点忘了:“我后来买了几头猪苗,又要赶车,就来不及了。”
“晓得晓得,我看到你写的字条了。我今天来啊,是男方家姐姐着急,你们结婚领证,不得要申请嘛?申请也需要时间,她就让我来问你们意见。”
苏月禾有些意外,这也太着急了。
看来,家长心态都差不多。她妈也恨不得马上看到他们领证回来。
苏月禾往房间看了一眼:“我妈呢?”
“你妈说是找书记开证明去了。”
果然!都心急。
两方家长应该都不知道他们约了星期天见面,不然不至于那么着急忙慌的,让黄春眉特意跑一趟。
不过黄春眉既然来了,苏月禾也没必要再多解释。
她给黄春眉倒了一杯茶
,“下午没车回县城了,春眉嬢嬢在我们家住一晚吧。”
“我还真想在你们这儿住一晚,跟你们多处一处,不过我明天得上班啊。没得办法,要赶回去。”
“怎么回去?”
“下午五点松香厂有采松香的车回县城,松香厂常年给我们供货,我跟他们都认识,我蹭他们的车回去,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别担心。”黄春眉盯着苏月禾,又感叹道:“你这天天干农活的,怎么就晒不黑呢?”
苏月禾笑道:“我出门都戴草帽。”
“我也戴草帽,我住县城都黑。”
*
庄顺兰找书记开证明的事,村里很快就传开了。
下午苏月禾去掰玉米,几个大娘大婶就忍不住开她玩笑,找了个当兵的上门,福气好咧。
“当兵的能干活,以后你们安逸咯。”
“什么时候退伍,晓得不?”
“是不是退伍后就摆喜酒?”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恭喜苏月禾。
转过头,婶子大娘们又纷纷摇头窃窃私语:“可惜咯,以后能吃国家粮的不要,选个当兵的,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
“还不是没儿子,没得办法。”
“说不定苏禾要去顶她爸的班,以后女主外,男主内,也不是不行。”
在另外一头干活的白建国听了后,心底很不是滋味,他始终想不通,他长得好,又这么优秀,为什么苏月禾不选他。
他想不明白。
生产队的玉米不多,下午五点左右就掰完了。
苏月禾没有急着去分玉米,而是顺道去挖宅基地。
她家这宅基地已经挖了快100平方米出来,单建六间瓦房子是足够的,不过她要建大房子,加上前院后院,旁边还得搭建猪圈鸡圈牛棚等等,起码得挖三百平以上。
山地泥土比较难开凿,她正用锄头挖土呢,瞄到身边有人影,抬起头一看,又是白建国。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痴心”不改。
他手里也拿着锄头,走过来也不说话,默默帮忙掘土。
他想跟她玩攻心呢。
苏月禾直接一个锄头卡过去,不让他挥锄头,语气尽量平和地道:“我这里不需要帮忙。”
“苏禾,你要不要理性地想想未来,我马上要回城了,不是去制药厂,就是去食品厂,你如果跟着我,我肯定也有办法把你转成居民户口。”
她真想告诉他,未来县城户口一文不值,还不如她雁南大队的农村户口有山有田有地。
苏月禾不屑:“我不稀罕什么居民户口,我在农村就挺好的。”
白建国根本不会信,他认为,他们之间主要还是招婿上门的问题。
他把锄头往山边一顿,咬了咬牙,这个问题,他想好久了。
“苏禾,我跟你道歉,我之前说话太冲了,我以为你喜欢上了别人。如果真的是你们家要招上门女婿的问题。那我妥协,我
做你们家上门女婿!苏禾,我白建国做你们苏家的上门女婿!可以了吧?!”
他信誓旦旦地说着,似乎自己做出了非同一般的让步。
先结了婚再说,反正他要回城,以后再把苏月禾也搞到城里,生的孩子跟谁姓,还不是他说了算。
白建国以为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苏月禾起码会有所动容,甚至感动,谁能想到,他竟从苏月禾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鄙视和轻蔑。
“白建国,我记得我很清楚地跟你说过,就算你愿意上门,我都不可能跟你结婚,因为……我不喜欢你。”苏月禾语气很淡然,淡然到让白建国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道:“你疯了吗?苏月禾!我都这样妥协了,你还看不见?”
“我没疯。我劝你也别在我面前疯。更不要自我感动。白建国同志,你马上要回城了,你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你就不要祸害我们苏家的姑娘了!
苏月禾没把这话说出口,她怕适得其反。
“我堂妹苏月娥是一个很单纯的妹子,她读的书少,不适合你。你还是回县城,找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姑娘,好好地过你们城里人的生活吧。”
苏月禾不想再跟他纠缠,也不想完全得罪他,毕竟此人以后富甲一方,权势熏天,她没必要得罪这种人,只是希望他远离苏家人。
白建国没想到苏月禾真的一丁点都不喜欢他,这种失落和爱而不得,比之前更让他难受万倍。
刚才还带着幻想,以为只是因为上门女婿的原因导致他们没办法在一起,谁能想到,他都这样委屈自己了,换来的却仍然是她不咸不淡的一句“我不喜欢你”。
她不止自己不喜欢他,她还希望他远离她的堂妹,这究竟是有多讨厌他?白建国强烈的自尊心从来没受过这种暴击。
想了一圈,他知道原因肯定不在他,他长得好,家境好,在家也是最受宠的,一定是那个当兵的!
那个当兵的肯定比他高大,比他强壮,看着比他能干活!但那又怎样?一个只能干死活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你告诉我,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当兵的?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穷当兵的!”白建国恼羞成怒,举着锄头砸了过来。
又来了!这个人渣!果然是书中家暴的偏执狂人渣败类!
本来想以退为进,大家以后不再相见了,井水不犯河水。结果她的退让,反倒让他以为她怕了他!
苏月禾举起手中锄头一顶,将他连人带锄头顶到了泥土石壁上。
“白建国,给你台阶你不下是吗?我告诉你,你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他。他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文化,人家是大学生,你是什么?初中毕业,连我都不如,只会挥锄头企图欺负女人的狗东西!不,你连狗都不如!”
连狗都不如?!
白建国气炸了,刚好苏月禾手一松,他抡起锄头又砸过来。
如果说,他刚才主要是吓唬苏月禾的,那么现在他是非要办了她不可。
幸好苏月禾反应快,举起锄头卡住了他。
她眼神骤然狠厉起来:“白建国,你欺负女人!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声张?!让你为所欲为?”
白建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苏月禾把锄头往后一推,大声呼叫:“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苏月禾扔下锄头疯了似的往前跑,“六福叔救命!”
就在白建国第一次抡起锄头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次她要闹大。
她要让白建国在岭下生产队再无立足之地,赶紧滚蛋。
彻底断绝这个人渣靠近苏家女儿的路子。
不远处牵着牛刚好经过的赵六福,闻声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在附近修鱼塘的堂大哥苏柏桥。
“怎么了?怎么回事?谁欺负你?”
苏月禾抓住大哥,哭得梨花带雨:“大哥,白建国拿锄头砍我。”
看着自家妹子哭得这般可怜,苏柏桥顿时怒发冲冠,他冲了过去:“白建国你个龟儿子!你欺负我妹!狗日的莽子!你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