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天,蔡鸣凤一直暗中留意苏禾洗发水的消息,那天梁馨月相亲回来,蔡鸣凤跟着她进屋,把门关上后,问怎么样?
梁馨月面无表情:“不怎么样。长得挫死了,就剩下一张打脸。”
蔡鸣凤无奈叹了一声:“你啊,自己把自己耽误了,你现在可以三十一岁,不是二十一岁!就不要再挑肥拣瘦的,差不多的就行了。”
梁馨月脱去高跟,换上了拖鞋,她懒得辩驳,“妈你要看我不顺眼,嫌我烦,我搬去宿舍住。”
“又来了!除非是嫁出去,不然不许搬。”蔡鸣凤往窗户外看了一眼,声音低了低,“你要是搬走了,老爷子老太太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他们才不在乎。”
想起章磊,蔡鸣凤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梁正烽和苏月禾,你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好好的一门婚事,就被他们搅和了!每次想起来,我就心绞痛。”
梁馨月看开了,她没跟老妈一起骂人,因为骂了没用,人家又听不见。
梁馨月把窗帘拉上,开始换衣服。
见女儿自顾换衣服,不搭理,蔡鸣凤又轻声道:“哎,有个大新闻,你知道苏月禾的洗发水出事了吗?”
梁馨月听说了,办公室有人议
论,她还特意去看了南方系的报纸,“我用过苏禾洗发水,没有出现掉发的情况。”
“你别用了,谁知道是什么垃圾玩意。老太太偷偷把苏禾洗发水收起来了。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用自己的名字给洗发水取名,这次遭报应了吧。以后大家提起苏禾,估计都觉得晦气。我看报纸上说,好多人打电话去央视举报,只去央视举报有什么用?应该去有关部门检举他们质量有问题。”
梁馨月换好衣服,拧开了旁边的电风扇:“你去有关部门检举,你得有证据,你有证据吗?”
蔡鸣凤怕她这么吹风扇会着凉,把风扇档次调到最低:“我把报纸都收集起来了,报纸上写的就是证据!”
梁馨月拉开老妈:“你别动我的风扇。你要去检举?”
蔡鸣凤小声道:“我去举报当然不合适,让你小姨或者你小姨丈去。”
“妈,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用你出手,人家都焦头烂额了,你不要去蹚浑水!万一让老爷子老太太知道了,你这么多年以来努力维系的贤妻良母形象,可就崩塌了。”
好不容易过几天安心日子,梁馨月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时时活在愧疚中。
蔡鸣凤也不想增加女儿的心理负担:“好好好,我听你的。”
她又回味着女儿说她贤妻良母的话:“你觉得你妈在老爷子老太太心中是贤妻良母?”
梁馨月端起桌上茶杯咕咕咕喝了几口凉白开,她瞥了眼母亲,无奈地违心道:“是吧。你这么低眉顺目,言听计从的,老太太说你骂你,你都不敢回一句。”
蔡鸣凤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院子里没人,她冷哼了一声:“你妈不蠢,我要是不这样低三下四的,我在这个家更没有立足的位置了。你看上次,老爷子跟你爸吵成那样,老爷子都当众赶他走了,后来呢?不还好好的,当没发生过一样。人家是亲父子,可以吵可以骂,吵完骂完,互相也不会记恨。儿媳就不一样了,我早些年,就因为过年少送一分礼,老太太认为我是故意的,她后来说了多少次。”
“你知道就好,所以,别惹事了好吗?安安心心过好生活,最好还是搬出去住,别在这里占着这位置不放了。活得太累。”
蔡鸣凤不愿意:“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个时候搬走,凭什么?钟翠萍就等着我们腾位置呢。我就不搬。这院子老爷子是要花钱买下来的。你啊,什么都不懂。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左思右想,蔡鸣凤还是气不过,跟她小妹一商量,让小妹夫写信去举报,一份寄给质监局,一份寄给央视,为落井下石出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
广州白鹤大酒店,孙老板穿着他独具特色的花衣服,优哉游哉地住着国内最好的总统套房。
门铃响,他去开门,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戴着眼镜的消瘦男子站在了门口。
对方先问:“请问是美国回来的孙老板吗?”
孙老板:“我是。你是水星记者?”
“对!孙老板您好。()”水星伸手过来。
孙老板跟他握手:“久仰大名,快快快,屋里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进屋后,水星看着这宽敞、富丽堂皇的总统套间,心中震惊,这吊着的水晶、流苏和帷幕,跟电影布景似的,美得不像话。
或者这就是万恶资本主义的魅力所在。
他心怦然跳动着,第一次有客人邀请他来这么私密而显贵的地方,受宠若惊之余,他得要稍微端着点架子,免得对方瞧不起他。
“沙发上坐。”孙老板哪里知道对方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反正花的是苏月禾的钱,他也不心疼:“威士忌还是咖啡?”
这都不是水星爱喝的,但他还是笑着回道:“咖啡,谢谢。”
孙老板亲手给他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他看着水星坐的位置,似乎不是太理想,他忙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笑道:“你坐的这个沙发位,是我老婆专座,连我都不能坐的。要不,水星你来这边坐?”
水星赶紧站起来,心想,国外回来的有钱人事儿真多。
等坐下来,水星喝了一口苦到齁没加糖的咖啡,脸上还不得不保持着得体微笑:“孙老板是怎么知道我的?”
孙老板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明洁公司的一位朋友介绍的。”
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份《香梨周刊》报纸,指了指:“就这份报道,你写的,我朋友了解我的情况,他说找你们肯定能解决问题。”
水星了然,他问:“孙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孙老板品着威士忌,轻声道:“前几年我在国内开了一家纺织厂,生意还不错,但是赚不了什么大钱。经过一番调查,我发现中国人对自行车的需求特别旺盛,所以我和朋友打算在国内投资一家自行车工厂,对标你们的知名品牌千鸟自行车!”
“你们想要争夺千鸟自行车的市场?”
“对。”
水星如实道:“但是我们报刊刚刚打完苏禾洗发水,如果接着又去打千鸟,我怕会引起反作用。”
孙老板点头赞同:“我明白,这个我考虑过,我们批地建厂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半年后,你再帮我写一篇文章,把千鸟自行车从神坛上拉下来。”
半年后可以。
水星略微沉吟着没说话,孙老板知道他想要问价钱但又不想自己直接问,他主动道:“明洁出多少,我也可以出多少。”
“不一样,苏禾洗发水是小企业生产的,千鸟是国企大厂……”
胃口还不小。
孙老板豪爽地伸出两个手指:“知道你们的工作难度大,我愿意出双倍价钱。”
水星看出了孙老板有钱,他也想狠宰一笔:“至少三倍,对于国企大厂的报道,肯定是要更谨慎的,承担的风险也会更大……”
孙老板问:“三倍是多少钱?”
水星:“三倍是三万。对于你们来说,这些都是小钱。”
“三万就三万。”
() 孙老板当即答应,他举起酒杯,水星举起了咖啡杯:“合作愉快。”
水星小抿了一口苦咖啡,又道:“而且,我们提前约定好,如果因此发生了官司,官司说产生的一切费用,您这边承担,可以吗?”
孙老板:“这是当然。连带的经济损失,都由我来承担。但是……”
他敲了敲桌上的报纸:“你报道苏禾洗发水的版面太小了,到时候你给我至少弄一个半版的报道。”
水星:“你如果想把千鸟拉下神坛,单单我这这份报道是不够的,你要有一整套的其他宣传进行配合。”
“费用包含在三万里?”
“当然不包含。如果您需要配套的服务,至少要10万以上。”水星盯着孙老板,看出了孙老板的犹豫,他继续道:“就拿苏禾洗发水为例……”
孙老板翘起了二郎腿:“你说,最好说得详细点,我看看值不值得投资10万。”
水星轻轻咳嗽了一声,才道:“首先我发一篇新闻稿出去,两天后在苏禾洗发水的新厂所在地请人举着我这份报道去捣乱闹事,这在小地方很容易发酵,她新厂马上就得停工,暂时建不起来了。”
“这个我知道。”
“同时,我找了几家兄弟单位的朋友,针对这事发表针对性报道,这个时候,舆论就真正起来了。然后,我又找人去央视举报,央视也是怕事的,他们马上禁播了《孙悟空》和苏禾洗发水广告。目前我敢说,苏禾的洗发水,销售额肯定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以上。这就是媒体的力量。”
孙老板听完,轻轻拍手鼓掌后举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这一招妙啊!到时候我们也这么搞!”
水星把声音压了压,特别有责任感地说:“出了事,被告了,责任都我们承担,你们只需要出钱,总的来说,是一本万利。”
孙老板探听道:“下次我们把明洁公司的负责人叫过来一起聊聊,他们那边谁跟你对接?”
水星比较谨慎,没说名字:“明洁的中国区负责人。”
“是何光耀还是珍妮.李?我看我要约谁?”
见孙老板能直接说出明洁中国公司的主要负责人的名字,水星也就没再遮遮掩掩:“我们跟何光耀何副总只见过一次,其他时间主要是跟他底下的一个宣传侯天明沟通工作。”
“哦。”孙老板点头又喝了一口酒。
孙老板和水星聊到了很晚,并约定下个月等孙老板再来广州,他们继续洽谈。
*
苏月禾到广州之后,跟约好的律师见面详谈后,一纸诉状把《香梨周刊》给告了。
递了诉状,还得等排期,苏月禾没急着走。
珍妮听说苏月禾来了广州,便让高爱媛约她去参观明洁公司在佛城的工厂。
苏月禾并没有婉拒,而是带着高亚梅应约前来。
在珍妮、何光耀和高爱媛的带领下,认真参观了明洁公司的工厂。
说实在话,进别人工厂的那一刻,
苏月禾感受到了震撼和差距。
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但嘴上是不吝赞美的。
高亚梅也被镇住了,哪里见过这么现代化的工厂,她手里拿着相机,问:“我可以拍照吗?”
“当然,你尽管拍。”珍妮完全不怕柒月偷师,因为她知道,不是一张照片就能偷师的。
参观完工厂,珍妮做东在广州市区的一家老牌饭店回请苏月禾她们,也算是感谢苏月禾当时在青城县对他们的热情款待待。
包厢里,酒过三巡,珍妮拉着苏月禾笑问:“苏小姐,你现在改变心意了吗?”
苏月禾笑道:“说句心底话,参观完你们的工厂,感受到了差距,你们的设备和管理都太先进了。我们十年内都未必能赶上。”
听了苏月禾的赞美,珍妮笑道:“加入我们,今年你们就可以赶上。”
苏月禾笑着不置可否。
何光耀加入劝说:“把柒月的牌子换成明洁,你们跟《香梨周刊》的官司,我们帮你搞定。”
说起《香梨周刊》,苏月禾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盯着何光耀,目光一瞬不瞬,“你们给美国人打工,挣一分干干净净的工资,多好!结果有人却甘愿做外国人的狗!”
听了苏月禾这话,不止何光耀,连珍妮和高爱媛的脸色都变了。
苏月禾微笑着收回目光,夹起了一只虎皮凤爪,“我是说《香梨周刊》的那个记者,好像叫水星。这个凤爪好吃,我来了几天,每天吃都吃不腻。”
但是“甘愿做外国人的狗”这几个字,在何光耀的耳朵里回旋,声音挥之不去。
特别是,苏月禾还是盯着他,笑着说的。
真是敢怒不敢言!
同时又不免疑惑,苏月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