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彦卿决定竞标柏丰这次的合作项目前,友好尊重地征询过付佳希的意见(),问她介不介意。
付佳希失笑。
俞彦卿解读她的意思?()_[((),立即说:“好,这个项目,我们放弃。”
付佳希说,“为什么要放弃?俞老师,你怎么跟钱过不去?”
俞彦卿愣了愣,笑着点头,“好。”
其实这两年,刘匀一直和她保有联系。两人深度交流,共同交换信息。也曾许多次在重要行业活动里相遇,短暂重逢,匆匆告别。
刘匀带她重游故地,办公室还是那一间,格局陈设没太大改变。见了老同事,也被后辈敬称一声师姐或前辈。
付佳希回味这个称呼,看了刘匀一眼。
刘匀给了她一个欣慰的目光回应,边走边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付佳希坦诚,“不太好。前些时候做了碳酸锂合约,没有稳住阵脚,交易计划全乱套,追涨杀跌,心态崩坏,亏得一塌糊涂。”
刘匀倒觉得稀奇,“以前你很稳的。”
付佳希自我反思,“证明还是有待提高,自以为是,盲目自信。而在真正面临选择与割舍时,其实并不坚定。这种犹豫不决,还是来自于自身的短缺,与不自知。”
刘匀听完这一番话,反而愈发欣慰,“知错自省,是一种更难能可贵的收获。”
付佳希自嘲,“真金白银换来的教训,大概更深刻。”
刘匀好奇,“亏了多少?”
付佳希比出手指。
“应该还好,在你的承受范围内。”
“师傅,两百万呢!”付佳希惊呼,“我不吃不喝要工作好几年。”
“但你可以做投资,这次花200万买来的教训,会助力你今后赚2000万。”刘匀说:“但如果,你没栽这次的跟头,心性飘忽,今后可能亏2000万。”
付佳希陡然失笑,“谢谢开导。”
刘匀低声咳了咳,“因为都是过来人,我也栽过跟头。哎,不提也罢。”
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错处开诚布公,但付佳希想得不一样。错就错了,与未知的市场博弈,心态与执行力才是关键。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这叫试错。
不想为,不得不为,逆人性的选择,需要经历来修炼。
往后很多年,付佳希也有过许多发言的机会,或传授经验,或分享心得。她毫不避讳地谈及这一次的失利,像岁月里成熟的葡萄,摘取掉酸涩泛苦的坏果,余下的,方能酿出一坛醇香葡萄酒。
历时一整年,俞彦卿和付佳希顺利完成与柏丰集团的项目合作,创造了可观的收益,当中数次期权组合策略的运用,堪称经典。
从柏丰离开那日,付佳希问出心中藏了许久的疑虑,“柏丰没有成立自己的交易公司吗?”
几年前,她还在时,岳靳成就提出过这个设想。
刘匀说,“集团每一年
() 的经营作业计划都在变化,现阶段的发展,单独的交易部门也足够承担。其次,我觉得岳总还是有所寄望的。()”
他按开电动窗帘,不远处,宏伟气派的新大楼不可与往日同语。
岳靳成曾说,那里,会是柏丰交易中心的新址。
实体企业与金融服务发展相辅相成,他坚信,那一天必将到来。
刘匀说:届时与他并肩同行的那个人,他还是最属意你。?()_[(()”
付佳希笑了笑,“远大前程,我努力奋进。”
—
岳嘉一上小学二年级这一年,岳靳成出了个有惊无险的意外。
他去上海出差,为期一周。
付佳希还有年假前的最后一项工作需落实,待这一周忙完后,两人计划去瑞士度假。
临假期前两天,付佳希突然接到焦睿电话。
岳靳成在偏远郊区的工厂地,遇刺了。
付佳希懵了两秒,遇刺?这么影视剧的词,听起来如此不真实。
焦秘书语气紧绷,压低着嗓音,“夫人,请你尽快来上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称呼她。
付佳希当时有一种,身体悬空的失重感。
她呼吸似静止,连基本的换气节奏都丧失。
耳边嘈杂,汽笛人声兼具交错,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付佳希以莫大的定力,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痛觉调和,拉回了她全部理智,或者说,比平常更加清醒。
她按轻重缓急之序,先后打了三通电话。
第一通,给嘉一学校的教辅老师,除非是她,否则任何人来校,以各种名义理由要接走岳嘉一,都不可以。
第二通,给俞彦卿,抱歉告知,老板,你的年假可能要取消了。
第三通,打给焦睿,她冷静交待,封闭消息,包括集团各高层。然后,以岳靳成的名义,买一张去德国的机票,并且要走公司内部OA行政系统,务必让所有人都知晓。
焦睿反应过来。
这样做,是顺理成章地留下岳靳成的“踪迹”,那么就能解释,他无法现身的原因了。
将大局暂且考虑完毕后,付佳希呼吸都是烫的,声音有些发抖,问:“他……还活着吗?”
焦睿愣了下,立刻宽慰,“活着活着活着的!!佳希姐,岳总皮外伤,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付佳希飞去上海,赶到医院。
岳靳成躺在病床上,上身裸着,从左肩至左胳膊,绷带缠绕,很是怖人。
他闭目休息,还是焦睿叫了一声“佳希姐”,他才蓦地睁开眼。
付佳希若无其事,淡然得很。她走近,确定了他的伤势,确定他是活着的。
岳靳成有点犯怵,试探着叫了声,“老婆。”
付佳希嗯了声,“谢谢你,没有让我成为寡妇。”
岳靳成笑了笑,失血让他的脸色苍白,“就算死,我也
() 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外面的风雨。()”
付佳希鼻尖忽地一酸,你要死了,我就再也没有陪我淋雨的人了。?()_[(()”
岳靳成朝她伸出手,握住,握紧。
他说:“不会有那一天。”
刺伤岳靳成的是一个外国人,矮小,精瘦,趁乱逃脱,开的车没有牌照。事发地的工厂偏僻,还未投入正式运营,所以人不多。
岳靳成是独自去洗手间,出来时,在廊道上被袭刺的。
他能走到今天,不敢诳语,一定光明磊落。恨他的,厌恶他的,被掠夺利益,心不甘的,大有人在。甚至,他少年时在国外,关于那些传言,诸如结交外国势力,游走于灰色地带,亦真亦假,没个佐证。
付佳希不问,不代表不知道,不心疼。
她,只是不敢。
“人找到了吗?”付佳希低声问。
岳靳成看着她,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佳希,如果我这次真的有生命危险,你……”
付佳希说:“我会以你配偶的名义出面,承担责任,处理后续事宜。我会把儿子抚养至成年,给他好教育,好的成长环境,让他成为跟你一样勇于承担责任的人。”
岳靳成心触动,感慨叹息。
下一句,付佳希语气淡然,看他一眼,“然后,我会改嫁。找一个不姓‘岳’的,不经商的,无需很有钱的,最好朝九晚五,与我一样的上班族,他不用出差,不用去国外,更不用考察什么鬼工厂。”
岳靳成笑,失血的面容回了些许血色,“要求这么低啊。”
“这要求还低?”付佳希睨他一眼,“你就做不到。”
岳靳成许诺,“再干十年就退休。”
“十年后,你都快六十了。”
“明明四十四。”岳靳成说,“四舍五入不是这么用的。”
付佳希咽了咽喉咙,语调变了,隐有哽意,“还有十年,这么久啊。”
岳靳成明白,她不说,不哭闹,不代表她不惧怕。
怕他在未来的某天某地,又遭遇这样的意外,这一次侥幸无虞,那下次,下下次呢?
岳靳成休息睡着时,付佳希从病房出来。
焦睿正在调整内部的一些会议行程,实在重要的,换成电话会议,线上开展。柏丰组织架构清晰,分工明确,日常事务不至于到岳靳成这,各职能高管各司其职。
这样稍作安排,岳靳成暂离一周问题不大。
付佳希问医生,一周能出院?
医生说,能是能,但不建议,也不适合恢复之前的工作强度。
付佳希说,一切遵医嘱,病人自己要求不作数,有任何问题,她去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