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楼。
假母揪着手帕站在门口,已经见凉的天气,她的额头冒出了虚汗,她的身后站着一排的人,人人如临大敌一般,带着肉眼可见的惧意和恐慌,往常的夜里,金风玉露楼虽说冷清了些,但也不至于无人一人的地步。
“今儿是什么大日子,连周幽州都来了。”她声音大气都不敢喘,顶楼处灯火通明,她手下的好娘子们正作陪在幽州王妃身边,权柄滔天的周幽州来了自然要禀告给王妃,可霜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给王妃喂了不少果酒,导致王妃有些醺然,自然也不能在门口处迎接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他们,假母伸头望着街道尽头,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她扭头一看,是周氏的小贵人。
周十六站在最前面,假母悄悄站在他身后,听见了他的嘀咕,伯父怎么还没来?
假母心里一跳,这个俊秀郎君居然是周幽州的侄子,她堆笑道:“不知十六郎君对今晚的歌舞还满意否?”
周十六闻言,脸色有点古怪:“…好看是好看的。”毕竟金风玉露楼里的歌姬说是美女如云,足以看的人眼花缭乱。
“就是…”周十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金风玉露楼的歌舞没得说,而他还是在场唯一的郎君,可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穿的花枝招展的只围在伯母身边是几个意思,在大饱眼福之余,周十六又隐隐觉得好像有些怪怪的。
假母疑惑,周十六刚想说话,就听见了马蹄声,虽然他上战场次数不多,但那种金戈铁马的感觉他永远也忘不掉,在幽州时他多少次梦到这种铮铮而来的马蹄声,惊醒后,反手就要摸刀上阵,醒来时,唯有浓浓的失落。
夜色中,一骑如雷,金犇带着一些人跟在主公身后。
周十六立刻笑着迎上去,等看见马背上伯父的脸色时,脖子下意识一缩,等瞅见伯父腰间许久不见的黑金乌鞭时,一股寒意冒上心头,额头冷汗直下,待伯父下马,手拿乌鞭时,周十六急中生智,立刻双膝下跪,高举双手,堪堪把落下的鞭子托住了,掌心沉沉一片,周十六胆战心惊又欲哭无泪:“伯,伯父,鞭子是不是太沉了,我,我给您举鞭子,不牢您累手,累手。”
周绪低头看了一眼耍滑头的十六,拳头硬了硬,刚想发怒,就听见夫人的声音从楼上遥遥传来,他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发现夫人正靠在顶楼的栏杆处,正往下望。
满月的银辉太亮太柔,金风玉露楼的灯火太缠绵,夫人鬓角几缕发丝飞扬,朦胧的光晕中恍若月下神女,垂青世人。
周绪看呆了一瞬,回神后踹了十六一脚。
周十六起身,捂着胸口哎哟叫唤了几句,发现不咋疼之后,还摸了摸,又凑上去。
周绪见不得周十六的蠢样,捏紧乌鞭道:“下次再敢带夫人来一些声色之地,周十六,你就完了!”
周十六大呼冤枉:“是伯母要来的。”
“定是你乱带头的。”周绪不由分说,走进金风玉露楼,周十六委屈,他比窦娥还冤。
跟在两人后面也进去了。
周绪上了顶楼,顶楼厅堂大敞,地毯花团锦簇,歌姬正在表演拓枝舞,乐手坐在两侧击鼓,气氛随着富有强烈节奏感的鼓声越发高扬,场内的舞姬裙摆旋转的越发旋转如风,飘带飞扬,舞姬身着艳丽的衣服,束腰纤细,头上带着的金玲帽随着旋转的动作发出悦耳轻灵之音,她们随着鼓声律动,踩踏着鼓点跳舞。
珍珠帘被撩开。
满园花色,一众莺莺燕燕或坐或站围着夫人,更有一人半斜身在夫人裙边,好像没长骨头一般,头歪靠在夫人膝盖处,银色的裙子似月光流淌一地,和夫人淡紫的裙裾交叠在一起。
周绪脸色蓦地一黑。
他长的着实威严,再加上他的传闻,更如杀神在世,琴声鼓声出现了断痕,而后又慌慌张张的连了起来,终是曲不成调。
假母连忙道歉:“我手下这些没用的东西胆小如鼠,他们第一次见到像将军这般的威仪人物,一时出错,还不快给将军赔罪?”
“行了,你们下去吧。”周绪道,他怎么瞧着夫人好像有点喝多了。
大步上前,帘内众多娘子正在说的月令花话题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话题戛然而止,趴在贵人膝盖处的严霜儿惊慌起身,看见周幽州时,骇的心肝颤颤,带领着众多姐妹下跪请安。
金风玉露楼的娘子们声音自不必说,莺燕满堂,萧洛兰揉了揉额头,她喝了好几杯果酒,此刻有点醉意,但头脑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周郎来了,刚才楼下的十六险些又挨揍。
“你们也下去吧。”周绪望着夫人怀中的各种花,以及浓浓的香气,眼角一抽。
严霜儿带着人全部出去,临了关上门,看了一眼,发现凶名赫赫的周幽州正俯身,宽阔雄伟的背影遮住了王妃。
房门关上以后,萧洛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出了声:“怎这么严肃,都把人吓跑了。”她轻嗔道,偏偏语调轻轻柔柔,玉颜酡红,还带着微醉之后的成熟风情,唇色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