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兰站在望着灞桥上望着长堤,以及栽在长堤处的柳树们,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柳条上满满是霜雪,一眼望去,好像雾凇一般,长长的柳条有些垂到了结冰的河水里,凝固成了一幅画,今天的冰比昨天结的还要厚。
岸边处更多的柳条则是被狂风吹的四处舞动,临近河边,寒意更冷,那些柳条在寒风摆动中发出好似鞭哨的声响。
萧洛兰看向欲欲跃试,想踩着冰面的女儿,走到岸边:“冬雪,万不可惯着她,将晴雪拉上来吧,免得落水。”
站在河边的冬雪抓着小娘子的手腕,就轻轻的将人拉到了岸边,小娘子胆小又爱玩,因此让她站在河边,还牢牢抓着她的手,只伸出一小脚尖碰踩着厚实的冰面。
萧晴雪上了岸也不气,笑道:“这里的冰结的好厚呀。”
夏荷立刻将暖炉送到小娘子手中,萧晴雪又踩了踩地面的积雪,阿爹他们的运气真的不错,天气骤寒,长安城更加缺衣少粮,灞桥这里原本有驿站的,规模还很大,听见叛军过来,直接投降了,阿爹他们不让阿娘和自己离长安太近,等到一切稳定下来时,她们才会被阿爹他们接进长安。
哪怕距离很远,萧晴雪都能看见长安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大片大片的阴云仿佛天之将倾覆盖了整个天空。
灞桥距离长安东不过二十里,已经很近很近长安了,灞桥沿堤栽柳万株,灞桥东岸还有一个灞桥镇,从潼关过来的大部分人几乎都要经过这座灞桥再进入长安。
说来,灞桥这个地方也算是一个重地了。
阿爹安顿好她们以后,就带着阿木,金犇,胡大力等人攻打长安去了,留了杨东还有十六以及足够的兵马照看她们。
“再厚也得小心些,灞水很急的。”谢青妩也走到岸边道。
“我知道了,青妩姐姐。”萧晴雪笑道。
“这就是灞桥啊。”周十六发出一声感概,他穿着战甲,头盔鲜红的长缨迎风飘飘,他神情亢奋激动,一直看向长安方向,可以说是翘首以盼:“伯母,晴雪。”他顿了顿,笑得张扬肆意,话也大逆不道:“这长安城马上就要变成我家天下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胜利下还能保持冷静。
谢万钧站在不远处,他作为年长者,更能稳得住,但萧洛兰发现他的视线就从未离开长安那个方向,甚至听见了十六嚣张的话,都没有什么反应,冬天寒冷,他的额头却满是汗。
他们已经赌上了全部。
谢青妩也在看着长安方向。
杨东安排好王妃周边的防卫后,也忍不住将视线看向长安,斥候几乎是一个小时一趟来返灞桥长安,萧洛兰压了压身边女儿带毛的帽子,又摸了摸她微冷的脸蛋:“不如去灞亭坐一会吧,这里风有点大。”
距离上一个斥候传递的消息已经好一会了,周郎送粮的举动很得人心,长安守兵几乎无可战之力,长安面对大军压境,岌岌可危。
一骑斥候突然骑马而来,跪下禀告道:“长安城破,圣上召国公明日入宫觐见,将军有令,命杨校尉护送王妃与郡主入长安。”
谢万钧猛的抬头,他的眼睛射出一股精光来,一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好!”
萧洛兰便带着女儿重新上了马车,她撩开车帘,外面细雪纷飞,受到了周边人的情绪感染,她不自觉的也有些紧张起来。
萧晴雪悄悄趴在阿娘耳边道:“阿娘,我的心跳的有点快,阿爹真的谋反成功了,像做梦似的。”
萧晴雪知道阿爹干的是啥事,古代造反嘛,可书上看的再多,了解的再多,也不过是短短几句话,没有真实感受到那种压迫感,以前还好,没多大感觉,可随着离长安越来越近,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那可是皇帝啊。
谁能想到她的继父是皇帝,她的阿娘以后是皇后,而她以后就是公主啊!若是回到现代,谁会信啊,估计都把她当精神病了。
萧洛兰摸了摸女儿心口,反而踏实了下来:“不是梦。”她抱住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过多久,萧洛兰就遇到了来迎接的谢家人。
谢青妩看见自己的阿娘,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谢家主母紧紧抱住女儿,也是落泪不停,身体微抖,她身边的谢万钧脸色凝重,悄悄看了一眼甲士森严的幽州兵,就在上午,破城以后,大将军对长安城内没投降的高门世家进行了杀戮,这个举动让不少还在维持矜傲态度的士族一下子吓懵了。
长安城瞬间血流成河。
往前数数,不管是哪个人做了皇帝都要捧着他们这些门阀士族,打进长安城的周幽州这些举动对他们无疑是当头棒喝。
谢万钧相信有不少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们大多数人还在想着新帝上位该如何拉拢他们,只要新帝还要名声,对他们这些旧朝老臣肯定要优待。
于是一个个的,一边冷眼旁观着大楚的覆灭,一边自持身价等待着新帝的招揽。
但做得如此绝情残忍,谢万钧还是感到了一阵寒意。
谢家人带的不少,谢家主母收敛好情绪后,就带着女儿拜见了幽州王妃,萧洛兰以礼相待。
谢家主母道:“王妃在洛阳对青妩多加照顾,我感激不尽,不如就和小郡主一起去谢府,让我们好好招待一番,以表谢意。”
萧洛兰也客气道:“夫人见谅,杨校尉他已经提前派人将国公府安置好了,再移地方多有不便。”圣上给周郎封了国公后,在长安也有相应的国公府。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直等到进入长安城,谢家主母带着一众家仆和女儿才和幽州王妃的车架分开。
长安大道很宽很长,一路上的制胜高处皆有幽州兵的身影,街道上满是细雪盖不住的血泊,发黑的砖石上处处可见尸首,整个长安城沉浸在皇权更迭的血泊中,贵族士人死了一批又一批。
萧洛兰望着鳞次栉比的临边街道,远处飞檐翘角,高楼庙宇,可以想象出没有战事时长安的繁华程度,现在街道破败,士兵的脚步声急促密集的回响在宽阔的街道上,骑兵一骑当先,卷起风雪,朝着皇城前进。
萧洛兰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军士从四面八点涌出,幽骑一向是军中骁勇之罪,行动起来时速度极快,他们要以最快速度协助自己的同袍继续占领这座长安城,反抗者,格杀勿论!
喊杀嘶吼声一直回荡在长安城的上空,凝成了实质的阴影,杨东神色严肃,耳听八方,一直将王妃和小郡主护送到国公府,恰碰到章友恭回来,便问道国公在哪里,宫内的那些禁军呢?
“城破之时,宫内禁军本想护送太子等人逃走,国公得到消息,率兵将那些人都杀了,后生擒了太子以及在宫外府邸内的各位成年皇子和他们的家眷。”
“最后将军带着精兵去了皇宫,欲归还太子等人。”
萧洛兰看了看天色,冬日黄昏,残阳如血。
“季相则率领官员于宫门口斥责将军无人臣之礼,阻挠将军进宫。”最后一句话,章友恭说的十分轻,长久的血战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牙将显露出彪悍的血腥气,他的盔甲和脸上都是血,极低的声音里却全是杀意。
杨东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低声问道:“你是说皇上可能会逃跑?”
“太子都能跑,皇上为什么不能跑?怕就怕皇上拖延时间好跑路到蜀中那边,岂不是又落入魏国公的人手里。”章友恭道。
“那我们带人一起杀向皇宫。”杨东咬牙道。
“正有此意。”章友恭道。
杨东看向王妃,想了想道:“请王妃和小郡主移驾军中,和我们一起。”他可不敢将王妃和小郡主落下,还是带着一起走比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