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有几位关键的董事是宋先生的长辈,他们就住在L城。这次宋先生专程飞了过来,也是为了跟他们见面。”
“现在,您要是玩累了想要休息的话,可以先去楼上的套房,怎么样?”
沈律师手伸过来,掌心是一张房卡。他微微一笑,笑容无害。
“……谢了。”
莫名感觉到有些不对,我盯了他两眼,抽走了房卡,往电梯走。
正走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低头看了下。
【未接来电:贺枕流】
这个人跨洋还给我打电话?难道有什么急事。
拇指移上了“接听键”。
“说实话……”
而身后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我的准备接通电话的手指停下来了。
“——我实在不能理解,”
身后男人说,
“宋先生为什么会重视,像你这样朝三暮四,恶劣的人。”
我转过身,那位律师站在原地,直直跟我对视。
沈律师说得平静,仿佛刚刚说出这句逾越的话的人并不是他。
“我认识宋时渊十几年了,虽然我们也并不算深交,但是作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我为他感到不值得。”
“我能理解他把你从小养大,真的把你当亲缘看,或许是真当个妹妹吧。但你要说,他为你做出的哪件事,包括为你管理公司,为你来回两头飞,在之前官司打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要为了你闹的小脾气飞回国——如果说没有一件超过为‘妹妹’付出的范畴,完全不可能。”
“当然,我觉得,你比我清楚。”
“甚至……时间、精力、名下所有的财产……他现在连一切都要给你。”
律师目光在我手指上的银色婚戒上停留了几秒,下颌绷得很紧,一字一句很轻,
“你知道他爱你,并且利用这一点——不是吗?”
……
走廊里一时很安静。只有远处赌场内的欢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喧闹。
手里的手机暂时放下。
我走上前了一步,到他的面前。我看见律师的唇抿得紧了一些。但他仍然没有后退,仍然绷着脸和我对峙。
律师紧紧盯着我,他平静地呼吸,但我能看出来他正在试图从我的脸上找寻情绪波动的痕迹,想要找到我的回应,我的反应,或者是对他人付出的愧疚,或者是被戳穿的恼羞成怒,或者是被点醒的悔恨——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道德审视。
他说:“你既然已经订婚了,就应该,离他远点……”
最后一句话,落得很轻。
我转过身,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嘭”的一声,沈律师整个人被我重重按在了包厢里的墙上。他疼得猛地抽了口气嘶了声。
虽然这个人是个Beta。但我下手没有收手。
人类的喉管是很脆弱的东西,只要位置足够对,轻轻一捏,也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人都挑衅到脸上了,我实在不喜欢日后再报。
“学过手语吗?”我问。
“手……什、什……么……”他艰难道,呼吸困难,脸都涨红。
“多学学,掌握一门新技能。”
说完,我将他甩开。
“再有一次,你以后只能用手语交流合同了。”
“咳咳咳!……咳咳……”
beta被松开,猛地开始疯狂咳嗽。我没有在意,拿着房卡转身走。
“林……你都不知道,在你的婚约前,宋先生就已经定好了…
…”
“你怎么能……咳咳咳!!……”
电梯门关上,我重新拿出手机,把那个电话回拨了出去。
楼层到了,电梯门开了,我的电话也接通。
“怎么了?”
拿着房卡,我顺着酒店的走廊,找到了房门。
房卡贴上感应处,嘀一声,绿灯跳了两下,门应声而开。
宽阔的会客厅,视野极好的露台落进我的眼里。楼下的露天泳池上还有派对,但现在的我算是度假,这种音乐正正好好。
贺枕流的嗓音传来:“林加栗……”
他咳嗽了声,“你现在在N城哪里?”
N城?
“我不在N城啊。”推开露台的门,我走上去,在一角的沙发上靠了下来,“有什么事?”
“你不在——”
他话音突地卡了一下。
突然的沉默。我睁开眼:“?”
那边似乎有些卡壳,风声很大,几乎都有些听不清,“那你在……你之前说……”
“你说什么?”我皱了下眉,要求他重说。
“……没什么,不重要。”
贺枕流像是走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背景的安静下,他的声音有些低,
“林加栗,那你现在在哪?”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要我出面……”
……
“不是。”
N城的机场风很大。
远处的飞机上的星点灯光,远远看上去,也像夜空里的星散落一片。
贺枕流捋了一把被吹起的红发,说道,机场的噪音太吵,让他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清,这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不受控制一般脱口而出,
“我只是——想来见你一面。”
……
对面忽然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贺枕流听着那话筒里的无声,心底,莫名地突地慌乱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咳嗽两声,赶紧改口,
“不是,林加栗,咳,我意思是,有点事情当面说才好说,”他下意识扯了合同的事,“之后出席的项目有很多要准备的。既然时间紧张,还是当面排练下比较好,就是,所以我才想要过来,没、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那边话筒却一直无声无息,过了几秒,他忽地听到一阵簌簌声,像是手掌摩挲手机话筒发出来的杂音,
然后他听到了她很轻地说了声,
“……我等下打给你。”
然后是更重的簌簌声,贺枕流还没说话,电话一下挂断了。
嘟——嘟——
只剩下盲音。
-
“……我等下打给你。”
压住自己的心跳声。我静了几秒,深呼吸了一下。
一定是我听错了,刚刚的不是我的心跳声,是楼下现场音乐的音响声。
我坐在露台上半躺着的时候,听到套间的酒店房门嘭地一下开了。
……我哥?
我坐着的角落的沙发上,沙发靠背挺高,正好在视线的盲区。
我刚想站起来,去找我哥,就看见房门打开,有两个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我哥和那个沈律师。
我的脚步顿住,我皱了下眉,站起来的动作定了下。
楼下的那一番对峙之后,我对沈律师这个人感觉很微妙。
我哥穿着衬衣,面色没什么变化,高大的黑发Alpha神色淡淡,只是眼下有些倦意。而那个沈律师,一副没事人一样,衬衣扣到最高的扣子,估计是为了掩盖我留下的指痕。
露台的门没关严,我正好能隐约听到那两人的交谈。
“……股权……”
“……接下来的生意……”
“……既然这样,明天做个会议……”
……
——大多数是关于刚才和几个做长辈的董事的谈话,我哥语调很平静,明显这件事对他没任何影响。
律师说的话也仅限公事。
两人交谈并不太多,很快,律师就准备走了。
但就在他出门前,他顿了下,问了一句,“宋先生。”
“怎么?”我哥垂眸在解袖扣。
“当初,您决定要把那份《股权转让书》给林小姐,是想要当做您准备送她的生日礼物的赠礼——”
“现在她已经有婚约了,您还执意决定这么做吗?”
我哥动作顿了下。
……
听到这里,我也愣了一秒。
……接受……什么东西?生日礼物?
可是我的生日礼物——难道不就是我哥之前给我看的那一份《股权协议书》吗?
难道还有别的?
那跟我的订婚又有什么关系?
沈律师话里有话,他的身形正对着露台的方向——也就是我的方向。
套间的房卡是他给我的。
所以他这是说给我听?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宋先生,”
沈律师嗓音还带着沙哑,维持着平静,“作为您的律师,我有义务提醒您这样财产共享的风险有多大。毕竟在无亲缘关系——并且也无法律关系的情况下,财产捆绑绝对不是一项明智的选择。”
他顿了顿,
“作为朋友,我要说,你之前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要不是因为林小姐生日的时候定的东西还没有做好,绝对不会现在是这个局面。”
“你之后回去,还偏偏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婚约,现在全部都板上钉钉,我都没有办法想象你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去参加她的订婚宴——”
我哥停下了动作,侧脸过去,“沈衡。”
他直接叫了律师的全名,男人的嗓音冷淡,寒浸一般,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沈律师在原地僵硬地站了站,随即微微欠了下身,向房门走去。
“……抱歉。是我多说话了。”
离开前,他还向露台这里投来一眼。
我正好看着他。
跟我对视上的那一刻,他忽地微微一定,拳头握紧了。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就差了那么一步。”
顶着我哥的压力,律师慢慢一字一句说道,
“您明明……在那么早之前,”
“就定好了给林小姐的结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