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绮原本准备询问的话,又一下吞了回去。
艾利尔将下巴埋在她的颈窝内,长而冰凉的赤红发丝,也垂落在她的身上,披散她一身。
他服侍凛绮上了床,然后才在旁边躺了下来,样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阿德里安来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他昨天就已经和凛绮提过中午要聚餐。
今日的行程安排,除了简单的午餐,还有丰盛的晚餐。
据阿德里安说,他准备晚上在船上举办一个“小规模”的舞会,不过以凛绮对他的了解来说,这舞会肯定不会像他口中那样简单。
大概又是个需要彻夜狂欢,交响乐不停地夜晚。
阿德里安送来邀请的时候,凛绮刚刚穿上外衣,艾利尔已经起床,正在桌边梳头。
过去在宫廷的时候,艾利尔就喜欢在发尾上束上一些缀着宝石的闪亮银饰,出了宫
廷之后,凛绮倒是少见艾利尔这么梳头发了。
凛绮饶有兴致地绕到他身后,将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歪着头编辫子。
艾利尔认真打扮,梳好头发后,又从衣架上拿下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一丝褶皱的外袍。
凛绮看过他穿这件衣服,那还是他刚上岸的时候,在这之前,她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服装。
深色的外袍宽大,并无纽扣和系带,就这样敞开着,露出内里薄如蝉翼,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的柔软衬衣。
这样的衣服,将他非人的妖异气质,衬托的更加分明。
凛绮看着他卷发间摇曳的银饰,用手指拨了拨,银色的流苏叮当碰撞,“怎么忽然这么打扮?”
未免太隆重了点吧?
艾利尔的神色照旧,没有显现出任何异常,凛绮注视着镜子,看着艾利尔比划手语,“因为,我和你一起去,不想被别人比下来。”
凛绮嘴角浮起微笑的涟漪。
这个“别人”是谁,实在是很明显了,可怜的阿德里安,虽然也算得上是英俊,可是在艾利尔的身边时,简直被对比到黯然失色。
“你要一起去吗?”她侧头文艾利尔。
艾利尔轻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凛绮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拉住他的手,轻轻的“唔”了一声。
“那就一起吧。”
如果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可以缓解他的不安,她愿意这样做。
到达餐厅的时候,阿德里安已经在那里了。
他的手边摆着一杯红茶,堆叠起来的盘子里摆着面包,凛绮想,他应该已经吃了十几个了。
看到他们——尤其是坐在轮椅上,盛装打扮的艾利尔的时候,阿德里安的红茶呛了出来,猛烈咳嗽。
他看了看艾利尔,又看了看凛绮。
不是吧,就算是要宣布婚约早就被解除了这件事,也没有必要这么盛装打扮吧?
不过,他本来就和凛绮没什么的啊……她没有解释清楚吗?
阿德里安隐晦地看了凛绮一眼,凛绮盯了回去。
阿德里安收回视线。
好吧,看来是她身边的这个家伙太麻烦……阿德里安为了掩饰自己有点微妙的嫌弃的表情,又端起红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你休息的怎么样?”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因为今晚的舞会,可能会持续一晚。”
特意强调一下,是因为舞会,没别的意思,别再盯着他看了——
凛绮问,“一整晚吗?”
这就是阿德里安说的“简单”的舞会,她就知道。
“嗯,大约到明天傍晚……全速进发的话,中午可能就能够到达目的地了,我想舞会结束后,直接宣布那件事情,会比较好。”
话题转到正事上,阿德里安的表情郑重了些。
凛绮点了点头,“越快越好。”
“夜晚太冷,舞会在室内举行,等到快到日出的时候
,就转移到甲板上吧,还可以看看日出。”
阿德里安的脸上流露出笑意,“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可能就少了,这次就好好享受舞会吧。”
说话的途中,阿德里安控制不住的去观察艾利尔的表情,自从了解他们目前的关系之后,阿德里安每次和凛绮说话,都有点心虚和不自在。
他发觉,凛绮也是在看艾利尔。
三人围在一张小圆桌边,正在一来一回对话的两人,却都在不留痕迹的观察那个无法说话,沉默坐在一边的家伙。
偏偏,被盯着的艾利尔垂着眼睫,神色极淡,从低垂的眉毛,苍白的嘴唇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流露在外的感情。
他安静的像是一座漂亮的石膏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息。
阿德里安越来越不自在,逐渐觉得气氛奇怪如坐针毡,于是把杯子一搁下,抬脚就走,“那我就先去准备了!”
他活像是被火烧了尾巴。
凛绮看着他窜出房门,才嗤笑了一声,转头握住艾利尔的手,“回房间吗?舞会前,休息一下吧。”
艾利尔抬起眼睫,专注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只有专注,目光缱绻而温柔,丝毫看不出哪里把阿德里安吓得落荒而逃。
艾利尔回握住凛绮的手。
并肩行走在走廊,凛绮询问他,“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哪里呢?”
艾利尔侧头,发尾的银饰发出些微声响。
“是不是趁早计划一下比较好?”
凛绮的目光在他的发间停留了一瞬,她也没掩饰自己被艾利尔的头发吸引了,“得规划个路线,你有想要看一看的东西吗?”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不会去做什么计划,一向都是随心所欲。
可是,和艾利尔在一起,就不太一样了。
她虽然自我随性,却并不是对别人的感情都完全不在乎,她在意艾利尔,就开始考虑他的感受。
艾利尔歪了歪头。
他像是在思索,片刻后,开始比划。
“星空……苹果林……”
“极光……”
“昙花……合欢花……”
舞会前的下午,艾利尔一直在和凛绮聊之后想要看一看的景色。
凛绮开始还坐得笔直,盯着艾利尔看了一会后,就抱着枕头,歪在床上。
她撑着下巴,继续注视艾利尔。
艾利尔全心投入的比划着,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圈白色的光晕,将他衬托的也像是天使神像。
他想要的东西还真不少,就像是想了很久一样。
不过,艾利尔的性格内敛,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让他说两句真心的话,比登天还难。
现在能够一口气说这么多,是不是说明,他也开始逐渐敞开心扉,期待未来?
凛绮一直没有打断艾利尔的比划,等到他终于停下来,她又等了一会,才问,“没了吗?”
她微笑,“就这些?”
艾利尔沉默。
他久久凝视她,然后缓慢比划。
“晚上,和你跳一支舞,可以吗?”
凛绮有些诧异,“跳舞?”
她下意识看向艾利尔的脚,一时没有回答。
艾利尔轻轻一握她的手,蜻蜓点水一般,随即放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关系的,又不是完全不能走……今晚我不想坐轮椅。”
只有这个愿望了。
斯诺错过了自己的婚礼,三日舞会,辛德瑞拉都没有等到凛绮。
现在,他想补全以前的遗憾,他想和她跳一支舞。
只不过是刺穿脚底般的疼痛而已。
努力跳舞吧,这是最后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