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绒目睹了这一切,她驱使着泡泡来了,谨慎地停留在距离鲛人一米远的地方,目光看着对方,试着在脑海中说出:
【你是……银渊?】
这是她给自己的鲛人玩偶取的名字。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鲛人,目光热切,看得鲛人盘踞在椅子上的上半身,又挺直了一些,甚至用头发遮住了覆盖着鱼鳞的胸前,竖瞳闪烁,不敢和商绒对视。
随后,商绒紧张混乱的脑袋里,响起一个陌生的、雌雄难辨的柔美声音:
【是我,妈妈。】
商绒:
“!!!”
她高兴得在泡泡里蹦了一下,她就知道!这就是她的邪神崽崽啊!干嘛之前一直装不认识啊,害得她还到处猜疑!
她驱使泡泡靠近一些,脸上表情极其丰富,却紧闭嘴巴,脑袋里说话都说成一连串弹幕了:
【啊啊啊我就知道是你!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出你来了,我一直惦记着你,谁知道你居然不认我!你装作不认识我干嘛呀!真是的,急死我了这几天!】
鲛人把鱼尾盘好放在身子下方,自己从座位上飘起来,竖瞳看起来温和许多,视线诚恳地对上商绒的视线。
那道雌雄难辨的声音,温柔地说着:
【妈妈,让您担心了,是我不好。只是我没想到您会上岛,有点儿打乱我的计划,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一开始那罐子里只是我的分、身,确实没办法回应您的召唤。现在在这里的,才是我的本体,不敢和您相认,是我怕妈妈您会不喜欢我。】
商绒:
【为什么不喜欢你?】
那道声音说:
【妈妈,您知道的,我是一个非常善良的神。我很爱我的海洋,很爱我的领域和那些生物们,几千年来,我偶尔也会上岸,和人类进行一些交流。可是……我的善良,却一次一次被人类践踏在脚下,我保护的海洋也一点点被人类污染,许多海洋生物也被人类残忍杀死。我依旧是善良的,妈妈,所以我决定,杀死人类。】
商绒:
【……你对善良的定义有什么误解。】
银渊却说:
【是您的定义有误。您现在是人类,就会以人类视角去看待万事万物。可是我……从来都是海洋之神,我只从海洋视角去看一切。在我看来,人类就是邪恶的,他们污染环境,排放各种废水进海,让我心爱的领域遭受污染,让我心爱的子民被无辜虐杀,这样的人类,难道是善良的吗?而我杀光人类,是为了让海洋、让其他生物不再受人类的压迫,这难道不是善良的举动吗?】
商绒目瞪口呆,无法反驳。在她不在的时候,鲛人怎么进化出了辩论技能啊?
银渊继续说:
【所以我的计划是,先从这些污染海洋最为严重的富豪开始杀,基于他们的贡献大小,给他们多大的折磨。您或许不知道吧,那位一力推动排放核污水的日国大臣,被我抽筋拔骨、一丝一片地凌迟了,他从半夜到早晨一直在惨叫哀嚎,啊,那真是很动听的音乐呢!】
银渊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场景,商绒却听得浑身发毛。
【后来啊……后来,您就开始阻止我的计划了,您可真是的,好调皮呢。】
银渊对商绒眨了眨眼,倒是不太生气的样子,继续说着:
【不过没关系,我会离开这座岛屿,我会和您一起出去,杀死其他全部的人类。如果您乐意的话,我还可以给您留出两三个人类供您玩乐。然后我会毁灭所有城市,毁灭一切高科技产物,让人
类世界变成废墟,让海洋淹没整个星球,让我的子民们在海洋中尽情繁衍!啊,那该是多么美丽的世界啊!】
这计划实在恢宏庞大,商绒彻底愣住。
她脑海中,其他邪神的声音加入进来。
首先是灵烟,她用夸张惊叹的语气说:
【哇哦!姐妹,你可真是人才,不对,神才!这个计划我非常喜欢,举手,我要加入!就是杀人之前,如果能让我好好折磨一下那些人类,那我就会更开心,怎么样姐妹,一起干啊!】
银渊温柔又客气地说:
【你能加入很好,但我不是姐妹,也不是兄弟,我的性别随时可以变化,请不要用人类的词汇称呼我。】
阿斯蒙蒂斯紧接着说:
【确实是这样,掌控森林权柄的我,也一直想杀灭一切,让森林占领大陆,那的确会是美丽的世界!】
卢卡斯童声清脆:
【虽然妈咪不喜欢,可是我也想说,如果能把人类全部杀死,但保留他们的意识,让他们在我的游戏场里生存,说不定他们会更加开心呢?妈咪呀,我可都是为了人类着想的呀!】
乌拉诺斯浑厚的声音传来:
【不对吧,妈妈说过,不允许我们伤害人类,我们还要一起对抗外神呢,怎么可以提前先把人类弄死?我倒是对人类的印象不错,虽然他们做很多坏事,但他们吃起来还挺有嚼劲的。要不不要杀光,搞个人类养殖场给我们偶尔品尝一下,也不错啊。】
商绒听得简直忍无可忍:
【……你们,都给我,闭嘴!】
邪神们却并没有闭嘴,反而就杀灭全人类这个计划,讨论得越来越热烈。
商绒意识到,这就是邪神!这就是她当初创造出来的玩偶的基础设定!邪恶的神明,视人类为蝼蚁的,极其强大也喜怒无常的神明们!
只能怪她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造出来这么多邪神玩偶呢。可是她当初也不知道会穿进玩偶世界里来啊!
商绒脑海中涌动着一股极其强烈的热流,她被激怒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似乎只是轻轻一点,眼前的泡泡就消失了,她落入深深的海水之中。
与此同时,庞大可怖的邪神气息,瞬间弥漫到海水之中,污染随着海水渗透进每一个人每一个毛孔之内,再也无法回头!
*
几分钟前,所有人落入海水中,都尽力睁大眼睛,争取浮上水面尽力呼吸。
有人呼吸一口气又沉入水中,就看到了那个场景。
那几个人游泳过去,似乎要触碰鲛人,却在鲛人面前,毫无预兆地消失了!还有一个爆炸的形态,似乎完全炸开之后立刻变成水,融入了水中!
鲛人大概是发怒了……人们不敢再看鲛人,专心寻找出口,唯独一人例外。
林高逸驱动泡泡,跟随着商绒不紧不慢往前走去,在商绒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守候着。他知道那鲛人很不简单,虽然现在看上去是收敛了气息,
但谁知道待会儿祂会不会……到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救走商绒。
但他随后就看到很让人奇怪的一幕。
商绒站在泡泡里,那鲛人从座椅上坐起身来,看着商绒,似乎在和她对话,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水中也并不能传递声音。
商绒似乎很激动,手舞足蹈、背影很活跃,但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鲛人飘了起来,飘近了商绒身边。
林高逸看得很奇怪,他不知道这个鲛人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明白商绒突然激动是为什么。
两边似乎交流了好几分钟,之后,商绒的泡泡突然破碎,她整个人软软地跌落进海水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高逸立刻驱动水龙想要上前,却瞬间感受到强烈的冲击和波动,这片海猛然间变得充满污染,水龙在其中寸步难行!
林高逸抬头看去,眼前所见,让他大脑立刻针刺般疼痛,腕表疯狂闪烁,san值瞬间跌落到四十以下。
只见那在海水之中翻滚、挪移的东西,完全不是什么美丽的鲛人!
那团东西呈现长条形状,浑身银白泛着光芒,仿佛海水中竖直站着的带鱼,却比带鱼可怖了太多太多!祂身体上处处是水泡、嘴巴、竖瞳血红眼睛,还有奇怪的鱼鳍,银白色鱼骨长在祂全身上下,巨大的细长鱼骨戳刺进祂自己的身躯之内,血迹弥散开去,毫无章法的鱼骨戳刺她的全身上下,而被戳刺的地方长出竖瞳,鲜血一样鲜红的嘴巴,咕噜噜旋转着,移动着,完全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竖瞳,又有多少嘴巴血泡。
祂看上去,完全没有之前美丽鲛人的影子,更像是一团把无数个海洋生物胡乱捏在一起,搓成长条的产物,混乱、丑陋、邪恶的场面,刺激得林高逸双眼流出血泪。
而这一切还在不断增加。那团东西还在生长,身周不断有事物剥离,不断落入海水之中。血红的竖瞳落入水里,血泡、水泡像小型火山一样狠狠喷发出血色污水,鱼鳞和鱼鳍都剥落到水中……水中的污染宛如海潮一般,猛烈地朝着所有人一波一波扑过去!
林高逸san值已经彻底掉到无法思考的程度,他全凭本能,疯狂挥动手中的冰刀,将前方来的一切砍回去,但作用微乎其微。
他感受到了绝望,那是比海水更加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楚,那是他难以理解更难以揣测的天威之痛……他无比确信他会死,可是在死之前,在死之前……他还有事要做!
他还有人,要救!
他怒吼着,喉咙和胸腔里灌满了水,却还是驱动一条小小的水龙钻入水下,寻觅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最后……水龙找到了她,咬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上来。
她身体漂浮在水上,就在那巨型怪物之前。林高逸想要过去拥抱她,带她逃离,却无法动弹,大脑疯狂混乱!
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眼,他似乎看到……
那瘦小的身体里,发出一丝光芒。
那是……什么东西?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沉入深海。
而怪物前方,那瘦小身躯中发出的光,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照得那怪物身上许多只竖瞳都不由得闭上,无数只嘴巴在嘶吼、在呐喊,鱼鳍狂乱挥动搅动着海水。
可任凭海水波动混乱,少女却在冲击之下纹丝未动,她……逐渐变成了另一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