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一般都是小白鼠之类的小动物,平时都很好管理。但这次,却有一只小白鼠咬伤实验室同事,跳出笼子逃了,完全找不到一点痕迹。
整个实验室出动到处抓小白鼠,却怎么都找不到。商绒也帮忙找了,没有结果。但实验还是要继续下去,很多实验无法停止,所有人照旧上班下班,忙碌生活,似乎缺少一只小白鼠对世界并没有什么影响。
一周之后,那位被咬伤的同事在医院里变异了。根据医院资料,他身上长出了疑似老鼠尾巴的东西,很长的尾巴上一点绒毛都没有,还能支撑身体重量,仿佛多了一条腿。
医院方面将这位同事严格监管起来,装进笼子一样的小实验室中每日抽血研究。
商绒和其他同事一起,隔着实验室看过这位同事一眼,她对上同事那双阴狠的眼睛,总觉得……似乎在小白鼠脸上,看到过同样的眼神。
商绒当天心神不宁地回到简陋租房里,对着玩偶们发呆很久,半夜还在想这个问题:人和小白鼠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此刻,那个前辈同事,是不是也是别人的小白鼠?
再次听到那位同事的消息,是他逃走了。
那位同事打伤了医生护士,翻出医院实验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商绒内心很担忧,她总记得那位同事的眼神,如同小白鼠一样单纯、阴暗,暗藏着狠毒的意味。她觉得,这位同事一定会给世界带去某种神秘的东西。
她每天上班下班,实验室里的同事们却越来越少,她负责的项目很快也不再有人过问。她守着孤独的保温箱,看着里面注射了药物而缓慢死去的小白鼠,忍不住落下眼泪。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那位同事回来了,他身上显露出许多老鼠的特征,老鼠的尾巴,老鼠耳朵,加上老鼠一样的眼神,他来到商绒面前,抬起老鼠一样的尖爪,嘴角的几根长胡须颤抖着,似乎在嗅闻商绒的气味。
商绒穿着白衣,她静静站着,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她知道其他同事都被杀了,她自己也一样,一定会被杀,而这也许就是她该有的结果,在小白鼠逃跑的那个早晨,她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
但那位老鼠同事没有杀她。他把尖尖的嘴巴靠近她的脖颈,在她脖子上咬下一个伤口,注入一些牙齿里来的奇特液体,然后就把她扔在地上,锁上实验室的门,自己跳窗离开。
站在窗框上的同事回头看了一眼,商绒再度对上他的眼神,她痛苦地倒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的巨变,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能理解那位同事的眼神了。
那是……异类,被污染的异类,被排斥、被研究的异类所特有的眼神,而她之所以能理解,是因为……她现在也成了异类。
商绒苏醒之后,她果然身上出现了老鼠尾巴,那是一根白玉一样漂亮干净的长尾巴,商绒看到尾巴,自己反而有点高兴。她回到自己的租房内,抱着玩偶离开了这里,她从房顶上快速爬过,动作宛如老鼠一样敏捷迅速,她是那么开心那么幸
福,她是人也是老鼠,她得到了新的人生,她是异类,可她也从此自由了……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从不知何处袭来,打穿她的脑壳。
成为异种的她,感受到似乎有些不真实的刺痛感,似乎被打穿的不是脑壳,而只是一点皮肤。但紧接着,她的世界就摇摇晃晃、黑暗下去。
她死了。成为异种之后,迅速地死去了,甚至没有弄懂异种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做什么样的事。
这是一周目。
*
商绒醒了过来。她躺在宿舍床上,看到外面的天,蓝色,很漂亮。
她摸了摸脑袋,只感觉自己做了很复杂的梦,脑壳现在还在嗡嗡作响地疼痛。她看着周围,这里是熟悉又陌生的宿舍,东西和摆设都是她熟悉的,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年代感,好像她早就……
早就什么?没什么。商绒甩甩脑袋,看着床边摆着的一大群玩偶,感到有些温馨,至少玩偶们还在这里好好等着她。
吃过早饭,她和室友去上课,秃顶老教授正在讲授生物学理论大课的知识,商绒听的昏昏欲睡时,身旁室友忽然戳戳她,让她看第二学位的消息。
学校什么时候出了第二学位?商绒想了想,和室友一起报名了法学第二学位,就此牺牲了所有周末、节假日,所有时间都在学习,累的要命。
但她睡觉时偶尔会做梦,在梦里,她有时候是一个背着玩偶去冒险的女孩子,和许多异能者同伴们一起努力驱逐异种;有时候她又是一只窝在房顶上瑟瑟发抖的老鼠人,会被不知何处出现的枪支杀死。这些梦混乱复杂,有时候是分开的,有时却又连在一起,每次梦醒之后她都脑袋胀痛。
学业很快结束,在校期间商绒谈了恋爱,和一位帅气的林姓学长。但毕业之后,她为了找工作的事情和林学长吵架,之后提出分手,回到自己家乡所在城市,加入了家乡的一个律所,成了一名律所实习生。
法学实习生非常繁忙,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工资很低,还要加班到深夜。某天夜里,她在回家路上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对方贴在墙上,仿佛一道瘦弱的阴影,对着她伸出手,说着:
“醒来,醒来啊!”
商绒无视了这个家伙,回到租房里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当晚她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驱使着玩偶们吃掉怪物异种,梦醒后她出了一身汗。
某一天,一个奇特的人来到律所,这个年轻女人脖子上长着许多疙瘩,看起来仿佛一串葡萄搭在肩上,看着就让人觉得厌恶。商绒接待了她,听了她语无伦次声泪俱下的控诉后,把她的案子转交到律所资深律师手上。
年轻女人脖子上的疙瘩是老公传染给她的,她来是咨询离婚的。商绒和资深律师一起去了女人家里,发现女人家中充满着奇怪的气息,厨房和冰箱里堆满了腐烂的肉类,看不出是什么肉,只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女人从那些腐烂肉类里拿出一些来,做成半生不熟的菜让两人吃,两人全都拒绝了,女人说她老公工作忙,到半夜才
能回来,两人等不及也就先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案子并不紧急,资深律师也很少提起,只有商绒还会时常会想,那个女人脖子上的疙瘩,到底能不能治疗?要是无法治疗了,她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后来有一天,女人忽然打来电话:
“你好商律师,我#¥@%¥@不离婚%¥@#%¥@#了……好了,案子撤销吧,费用%#¥@#@我会按照%¥#@%¥#交给你……”
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商绒却很放心不下,她找到女人家里的地址,想要上门看看。
不是有很多女人被控制着,无法离婚的吗?商绒认为这个女人也是一样的情况。她敲了敲门,有人来开门,是脖子上长着疙瘩的女人,她脸上如今也长了不少疙瘩,此刻在那些疙瘩中间,血红的嘴唇无比夺目,嘴角还在往下滴落鲜血。
商绒转身要逃,却逃不掉了,她被女人满是疙瘩的手拽进屋内……
商绒摇摇晃晃,从血泊中站起身来。她反杀了突然力大无穷的女人,可她身上也粘满女人的鲜血,那些血迹落在她皮肤上,逐渐生根发芽,长出无数个逐渐膨胀的肉疙瘩,仿佛一串串葡萄。
商绒看着地上的血泊,胃口大开,她蹲下去,把女人的尸体塞入口中吃掉,又把冰箱里的腐肉拿出来全都吃掉。
那是她的丈夫,我早该想到的……一边吃,商绒心里一边想着。
等到吃完所有尸体,商绒打开门,就这样满身鲜血走出楼房,来到大街上,沐浴着阳光,她感到一阵快意,暴露在无数人的目光里,听着大家的惊叫,她忍不住舒畅地笑出声来。
这就是成为怪物的感觉吗?这就是,真正的、唯一的自由之路吗?
她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成为怪物,为什么要谨小慎微地活着,为什么浪费了自己那么多生命……成为怪物的感觉可太好了,她再也不要做人了!
有警察和周围路过的人都来抓她,拿着警棍和盾牌,还有人拿着枪。商绒朝着人群走去,她穿过人群,无数人惊吓地后退,却没人敢真的和她搏斗,因为她的躯体正在不断壮大、膨胀,身上的疙瘩正在不断变大、变大,仿佛彻底成熟的葡萄,只要受到一丁点挤压,就会彻底破裂。
商绒走过人群,身后有人冲着她开枪,她后背上的葡萄被打破,血迹和脓水喷溅出去,溅落到旁人身上。
人们尖叫、哭喊、恍惚、乱跑,世界混乱,而商绒只是静静走到城中村的地方,她看着周围来回奔跑的人,感觉他们长得才是异类,他们这样奇怪的形体才是应该被驱逐出去的东西。
她身上的葡萄,一颗一颗,爆裂开去。
世界变成灰黄的颜色,她流尽了脓水,用尽了污染,她成了一块堆积在地上的烂肉。她死了,这次是死在变成异种的一天以后,她把自己的异种身体当做燃料,让整个城市的人都被火星靠近遮盖,变成……新的异种,人类与异种从此旷日持久开始战斗,而最终,人类会一败涂地。
这是二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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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绒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是灰暗的,世界似乎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她看看周围,舍友们都不见人影。
她浑身酸痛,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梦境的内容了。她下了床,准备去食堂搞点早饭吃,刚走出宿舍门,就发现门外站着舍友。
“为什么不进来?”
商绒把这位大波浪卷发的舍友让进屋内,舍友手中还提着饭盒,她愣愣地进来坐下,打开饭盒却不吃饭。商绒看到她买的豆腐脑,忍不住有点馋,她问:
“我尝一口可以吗?”
舍友转过头来,她脸颊上,不知为何出现一片树叶。
商绒以为那是粘在脸上的叶子,伸手帮忙想拨开,却发现那树叶完全贴在舍友脸上,根本取不下来。
她也没了吃豆腐脑的胃口,催着舍友收拾东西,跟自己一起去上课。
走出宿舍,来到路上,天空颜色是一种很古怪的灰黄色,像是沙尘暴一样。商绒忍不住叹息一声,说现在环境越来越差了,连他们这种南方城市都有沙尘暴了,而她舍友不发一言,走着走着,她舍友忽然蹲下,挪动到路边绿化带里,一动不动地蹲着。
商绒回头看她,却发现她脸上那片树叶,已经变成了一根嫩绿的树枝,而她身体其他部位也逐渐生出新的树枝来,“啪”“砰”地穿透皮肤、穿透衣服,和绿化带融为一体。
她仿佛变成了某种藤蔓,身上长出来柔软的纸条,缠绕着周围好几棵大树,不断攀升、攀升,迅速吸干了大树的营养。
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都在惊叫,还有人拿出手机拍摄。商绒也震惊不已,但她莫名觉得似乎不怎么害怕,好像这种场面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一样。她不慌不忙地报警,又给导员打电话,告诉该告诉的所有人,站在舍友旁边看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