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疏:“……”先前在落日坟丘极为危险,便将阿芒收了起来。要是这次将它放出,也不知道用多少丹药才能哄回它。想到这,卫云疏的神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诶?薄道友,有段时间没见到那蠢驴了,如今我不周地界没什么危险,不如将它放出来遛一遛?”谢知潮凑近卫云疏,她的面上憋着笑,那日毛驴扬蹄的风姿来,实在是令人绝倒。
卫云疏睨了谢知潮一眼,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等下了这山吧,雷霆之下,阿芒恐怕禁不住。”她答道。
谢知潮抚掌大笑,等到下了刑峰就催促着卫云疏召出阿芒。
卫云疏依言而行,她的动作极快,宛如一道疾光,在阿芒落地后便闪到一边去。右手拂尘一扫,却将准备后撤的谢知潮顶住,让她硬生生吃了一嘴的沙土。谢知潮呸呸了两声,扭头瞪着卫云疏,大声道:“薄道友,你好没有武德!”
卫云疏一脸无辜地瞧着她,反问了一句:“有吗?”
阿芒的确是在生气,吭哧吭哧的,后蹄在地面上刨出两道深痕。
谢知潮“啧啧”两声,看着连灵丹都不搭理的阿芒,又道:“薄道友,可不能消了它的横骨,要不然绝对会将你骂得狗血淋头。”
回应谢知潮的是阿芒扬起的后蹄。
谢知潮大笑着避开,又道:“吃了灵丹,的确有了几分灵性,可惜脾气忒大。要不然这样吧,暂时将它寄养到我不周的兽苑中,让它敛敛脾性。”
卫云疏摇头,含笑道:“总要活泼些,才生动有意思。”
() 不周之巅在群山中。
卫云疏跟着谢知潮闲逛了数日,都不曾将耸立的群山峻岭走遍。怕耽误谢知潮修行,卫云疏正琢磨着也去问剑道走一趟时,忽地有消息传了过来,原是极天之上,那几位洞天真人分出了高下。洛衡君败亡于另外三家的洞天之手,连一道元灵都没有逃逸出来。洛家的几位长老虽然震怒,可碍于洛衡君对南洲灵穴下手,一时发作不得。
其实那三家的洞天真人也觉得奇怪。
他们始终记挂着“圣人心”,而洛衡君最是清楚这些,他们没想过将对方彻底抹杀,而是想着至少留着一道元灵来拷问。谁知道洛衡君的洞天法相崩溃后,元灵才奔出,就一声惨嚎消失不见,连他们都没找到动手之人。现在倒是好了,洛衡君死了,而那颗圣人心也不知所踪。尽管心中着急,三家的洞天也不会将圣人心拿到明面上来说,而是只提“南洲灵穴”之事,借着此事向洛水宫施压,非要他们给个交待不可。
“洛水神宫中有四姓,宫主之位由他们轮流执掌,如今洛家算是彻底被排斥出去了,我要是他们,一定会趁机吞了洛家势力,不给他们复起的机会。”谢知潮盘膝坐在了石墩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弟子修炼,等得了空还扭头跟卫云疏提起南洲的事。“原本是应洛水宫之召,对付邪魔的,哪想到一扭头洛水宫成了最大的魔头,可惜我那些功数啊,都没有换成资源。”谢知潮痛心疾首。
卫云疏耐着性子剥瓜子,干干净净的瓜子肉朝着阿芒一推,慢悠悠地答道:“那几家的原计划是扶持跟自己血脉相近的洛家人上位,如今倒是不必忙活了。”
谢知潮摇头:“这争端未必了结了。”
卫云疏来了点兴趣:“怎么说?”
“那位也是姓洛啊。”谢知潮惆怅道,“她也是不忍心见洛水宫彻底消亡吧,便以解决混沌树为条件,将洛水宫的旧人和旧地都保了下来,至于洛家宝库中所私藏的,那是一点儿都不剩。”谢知潮是一点都看不明白洛泠风的行为,毕竟在灵穴中她对洛衡君的化身下手一点都不留情,场面之血腥残酷,恐怕连邪修都甘拜下风。
卫云疏一愣,她的眉头一皱,并不认可谢知潮的话。与其说为了洛家愿意出手对付混沌树,倒不如说早就有了准备,不管洛家有没有出事,她都会出手。她懒得去关心洛水宫的状况,而是道:“用什么法子解决了混沌树?”
“血棘。”谢知潮拧眉,“听大师姐说,那是唯一的一枚树种。”
卫云疏眼皮子一跳:“那树种不是早就失去了生机了吗?”
谢知潮没去深思卫云疏的话语,又继续道:“血棘是寄生树种,以血肉为食。她的条件是洛水宫一切收拾完之后,就用她这具元婴法身为养料,将血棘彻底催活。”
血肉说白了也是一种精气,可寻常的元婴哪里比得上洞天修士的精气,失去了精气,本尊的道行必定受到影响,洛水神宫那几家是求之不得。他们所谋的也是数千年的宝藏,至于空壳留着就留着,反正洛水宫也没有与他们争锋的能
力了。
谢知潮挠了挠头,实在是不解:“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呢?不会真的分裂了吧?”
卫云疏抬眼,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她眼睫垂下,勾唇一笑道:“谁知道呢?”
洛水宫。
数千载的经营毁于一旦,洛家的族老岂会不心痛懊悔。
可偏偏他们仰赖的洞天修士已经败亡了,不是那三家的对手。不对!还有一位!那位在云中城中,她出手保住了族地,想来也是恨的。抱着这般的念头,洛家的族老们都去求见洛泠风。
洛泠风坐在了珊瑚明珠装饰的宝座上,索性那三家还留了点情面,没将地皮子都给刮走,洛水宫诸殿表面上还看得过去的。她翘着腿支撑着下颐,眼皮子耷拉着,听着絮絮叨叨的话语,唇畔浮出了一抹冷冷的笑。半晌后,她才答非所问道:“洛水宫中的妖类都清理了?”
自从洛衡君看重姜九霄后,无尘海那边陆陆续续送了不少妖修过来,几乎与洛水宫自家弟子持平。洛泠风回来后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将这些妖类斩杀了。可其中有些妖族已经拜了洛水宫长老为师,又有无尘海的势力在那支撑着,这些长老们哪里肯下手?只得阳奉阴违,将事情拖着。这会儿听到洛泠风再度提起,长老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暗暗交流。
“这位曾被无尘海退过婚,对妖族恨之入骨,恐怕是保不住。”
“无尘海那位少主呢?这会儿怎么不出现了?”
“要不让九霄来求情?”
……
洛泠风懒得理会长老的窃窃私语,她慢悠悠道:“你们本领不济,拿不住那些妖族,无妨,我已经将他们尽数拘来了,就由诸位来行刑吧。”说着,寰瀛真形图从她的袖中飞出,一道烟气在殿中弥漫开,只听得扑通扑通数声响,一群鸟雀走兽如下饺子般跌到了地上,口中发出一道道凄哀的鸣声。不管修为如何,这些妖修俱被打回了原形,连话都说不出。
一位长老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弟子,眼中掠过了一抹痛惜之意。仗着辈分在洛泠风之上,他一步跨出,朝着洛泠风拱手道:“就算是妖类,又有什么错?真人何必痛下杀手?”
洛泠风慢悠悠道:“错处还需要本座说给你们听吗?”没待那长老回答,她便霍然站起身,讥诮道,“挡了本座的路,就是错的。”
长老气得不轻,一张脸黑得仿佛能够拧出墨水来。他冷笑了一声,拂袖离去。
洛泠风没有管,倒也由他去了。可不是每个长老都有这样的骨气的,在洛泠风森然冷峻的眼神下,不知是谁先出手的,一颗鱼头飞起,鲜红的血溅落在地。紧接着又有人动手,霎时间,满片的血腥气。
那长老怒气冲冲的离去后,径直走到了姜九霄所居的院落。朝着姜九霄一通抱怨后,他拔高声音道:“小辈欺人太甚!”
“贪墨灵丹妙药、掳掠凡人、劫道杀人……凡此种种,哪样不是错的呢?”姜九霄眼中笼着一抹怅色,可她只能用那些人,只得容忍那些人。“叔祖,你以为她为什么要保下洛水宫?”姜九霄问道。
长老黑着脸,理所当然道:“这里是她出生成长之地,岂能不保?”
姜九霄忽地扭头盯着长老,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说道:“洛家的自以为是,原来是一脉相承的。”对上了长老错愕的视线,她决然道,“叔祖若是想保命,立刻离开洛水宫。”
长老神色踌躇,那三家逼迫他们如此,一旦踏出洛水宫地界,必定会被对方截杀。他们愿意接收一些门人弟子,可像他这般是洛家出身的,一点都不能容。双唇抖动着,他轻叹道:“倒也不至于如此。我记得当年,她虽不爱与人说话,但在人间行善好施,足以见心还是好的。”
姜九霄:“……”洛泠风那厮有个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