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087(1 / 2)

万灵道人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斩诸我”之法天下所趋,他不能因为自己出身浮黎仙域就放弃了性命,成为甘渊四君继续证得无上道的垫脚石。眼下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谩骂,万灵道人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他啸叫了一声,身后庞大的翅羽虚影现出,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只金色的鹏鸟盘旋在其中。

此乃万灵道人的真身之化。

那只鹏鸟振翅一起,无数翅羽纷纷绽放出奇异的光芒,向下坠落时,每一片都变作了一只尖爪鹏鸟,朝着无边无际的星光扑去。鹏鸟被剑气撕裂,剑芒被鹏鸟撞散,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像是只有一瞬,双方的神通道术撞击,荡开了激烈的狂潮。剑影星光一点点被消磨去,等最后落在了万灵道人正身上,已经没有余下多少威能。

卫云疏看出来了,万灵道人这门神通叫“诸神应我”,理论上只要他的神气没有溃散,便能一直分化出鹏鸟。神通之中玄机变化不多,更多的是力与力的碰撞,每过去一瞬,威能便又强大一份,可万灵道人的消耗并没有增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万灵道人的优势就会显化出来。可卫云疏并不打算在这里拖延下去了,她凝神望着万灵道人法相中的那只金鹏,朝着万灵道人使了个“周天禁法”。

万灵道人先前已经见过这一法门,自然会有所提防。身影一化,一只分出来的鹏鸟被定在了原处,而他自身则是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他的面色阴沉,看着卫云疏,心中满是惊怒,他同样是不想在此间拖延。见一招落空,卫云疏也不气馁,朝着万灵道人笑了笑,一抬手便是一剑。万灵道人眼皮子一抖,如同前时一般催动着化影去撞击剑光。但是这一回,剑光里有了变化,在破散的那一刻又化作了粼粼的剑芒,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填充了大半界域。

万灵道人的呼吸一滞,先前已经知道这剑气的威能,不敢与这如群星万象的剑光正面对撞,灵力一运转,朝着另一个方向遁走。卫云疏眼神骤然一沉,在万灵道人气机出现变化的刹那,真正的剑意向着法相中的鹏鸟斩出,同时顶上无数雷芒闪烁,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雷气激荡,瞬间就将散落在各处的鹏鸟撕扯得粉碎,无数光焰如流火般下堕。万灵道人眉头一皱,他没看出剑中的虚实变化,一个倏忽,剑芒便斩到了他的法相上。金鹏顿时破碎,可随着气意一转,又重新复原回来。万灵道人退至远处,望向了卫云疏的视线中,越发警惕。

见法相破碎后复还回来,万灵道人的气机只是衰弱了几分,并没有彻底溃散,卫云疏不由暗暗地感慨了一声,这老妖忒是难缠。虽然已经没有多少进攻的本事,但是他的守御之力颇为强悍。她们这一方洞天人数不如无始宗,她不想被万灵道人拖在此地。身后灿烂星河随着呼吸而动,就在她思索对付万灵道人良策时,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拱了出来,振着翅膀凭空飞了一圈,落在了卫云疏的肩头上。

万灵道人起先没有在意那气息微弱的可以直接忽略的小太岁,可等到卫云疏那灿灿星河法相中,慢慢地浮现了一道凤凰

虚影的时候,他的神色彻底变了,凝眸注视着那只弱小的小山雀,他喃喃道:“……无相帝使……玄主黑太岁。”不管是无始宗还是其他的宗派,都严令门下弟子不去与无相天域起冲突。只是无相天域界门封锁,能自由出入的唯有代表着无相尊意志的黑白太岁。数千年来,无人见过黑太岁踪影,可白太岁——在两百年前甘渊被攻破后,他有幸惊鸿一瞥。

黑太岁为什么在浮黎仙域?它为什么跟在云中君身边?难不成云中君是从无相天域来的?所以她才有如此浑厚的修为、强悍的神通?万灵道人心中思绪纷纷,他张了张嘴,才喊了一声“道友”,便听见了一道清亮的凤鸣声。他那金鹏法相气机与凤凰相撞,无可避免地被压制住了。

卫云疏才不管万灵道人说什么,她见万灵道人法相气机运转有碍,当即抓住了时机,将一气九御天雷催动,如骤雨狂风般向着万灵道人身上打去。她手中太一剑剑芒一起,便见身后无数星芒汇聚如洪流,朝着那充塞了半个天穹的鹏鸟法相斩去!鹏鸟法相在庞大的威能下被撕扯得粉碎,然而下一瞬,就要在万灵道人的驱使下回转了。电光石火间,小太岁直接张嘴一吸,顿时将那庞大的流散在外的精气吞入腹中。

鹏鸟法相光芒流转,然而只恢复了一半。在漫天的雷霆与剑芒中,隐隐有溃散之势。卫云疏见状,顿时灵力翻涌,加大了攻势,不给万灵道人喘息的时间。万灵道人虽然知道自己没办法杀死卫云疏,甚至可能败在她手里,可没想到这时刻来得这样快。骤然间现身的黑太岁打得他措手不及,眼下攻势被对方所掌控,除非对方灵力穷尽,不然很难找到翻身的机会了。万灵道人虽然很想建立功业,可比起自身的性命来,功业就不值得一提了。他眉头紧紧皱起,片刻后,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将灵力向前一泄,袖中漂出了一张接引符诏。将那符诏一催,顿时有一股力量包裹着他的躯壳,遁出了这片虚空,向着极天飞去。

原本该轰落在万灵道人身上的雷霆与剑气俱是落了空,卫云疏皱着眉没有再追逐。

极天之上,一位周身剑气环绕的坤道盘膝而坐,膝上压着一柄由无数亮芒组成的长剑。倏然间,她一睁眼,眸中射出了两道如电般的神光。她伸手一抓真如之剑,朝着那被接引符诏裹着的万灵道人就是一剑斩下!直到剑光落在了身上,万灵道人才蓦地想起极天之上坐镇的寄长空。符诏上闪烁着一枚枚奇异的道箓,试图与剑意相对抗。可真如之剑同样是上清神域造物,甚至有帝印熔铸其中!几个呼吸后,接引符诏上的道箓尽数破碎,万灵道人狼狈的身影从中跌了出来。万灵道人想也不想就往下逃。寄长空哪里会给万灵道人机会?直接斩下了一剑。万灵道人身躯一僵,庞大的洞天精气在半空中暴散,化作一团团诡异的幽气,尽数流向了北洲。

“有些不对劲。”一道光影从真如之剑中飞出,化作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女童。没等到寄长空回答,她又抚了抚额头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下方。

万灵道人一死,卫云疏便腾出了手来。

她先是觑了眼洛泠风所在的方向,已经不见洛水神宫那几个洞天的踪迹了。眼下洛泠风、师无方以及鸾君三人正在与龙君厮杀,那迅猛的攻势想来龙君也支撑不住多久,而另一处,便是温白显与元符真人了。元符真人的剑遁之速天地独绝,他虽功力不如温白显,可至少能保自身安然无恙。卫云疏心中有了数,持着太一剑,转头杀向了温白显。

在卫云疏现出身形的第一时间,洛泠风就已经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在卫云疏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龙君的身上,微笑道:“万灵道人已经死了,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你了。”

龙君也知道没有道器在手,自己在三名同辈的围攻下只有死路一条了。他的身上一片片暗黑的龙鳞张起,一双竖瞳中闪过了冰寒的光,可并不是真正地无路可走了。他有一天生神通,名曰“归返”,是在死后发动的,能够借着一缕精血复还归来,同时力量比之原身,并不会削弱。“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龙君露出了一抹恶意而阴森的笑容,长尾横扫,打散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浪潮。它身上的气息一拔,一下子攀升至巅峰,并且势头还不减。

“不好,他要自毁洞天!”鸾君神色一变。洞天修士陨落后会将一身精气、精血散出,使得空气塌陷,出现漩涡黑洞。若是主动自爆,那威能更是强悍恐怖,就算同是洞天修士,都难以抵抗。一声高鸣,鸾君身上无数灵光浮动,形成了一个火焰薄膜。

洛泠风眼神闪了闪,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做出了决定。把寰瀛真形图一祭,朝着蓄势的龙君身上罩去。只是这寰瀛真形图她尚有妙用,不能够就此被龙君摧毁了,故而在阵图下落时,她也将定潮珠打入了其中!

阵图中。

温显仁、江黄羽、汤问天三个人摧毁了无数道旗门,可始终找寻不到出路,他们的内心不由得焦躁起来。如果洛泠风腾出手,战局很有可能被她扭转了,那几个人一死,轮到他们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忽然间,三人察觉到阵图中气机流变,一股宏大的、灭顶的威能浮现,顿时以为是洛泠风出手了!三人神色骤然一变,将自身灵力催发到了极致,把最为精湛的神通道术打出,只听得震耳欲聋的爆响传出,上方光芒爆射出,视野顷刻被夺。温显仁三人顿时被那巨大的浪潮掀飞,身后洞天法相寸寸破裂。他们抬起头,只看到了一道龙影破散,漫天的血雨泼洒而下,再低下头,看自己的身躯,发现烈气仍旧在蔓延,足、腿、腰……视野间所见的一切都被消融去。

旋转的定潮珠如白日凌驾于寰瀛真形图上方,那些下灌的,能在顷刻间摧毁阵图的庞大烈气被这一真器定住。数息后,定潮珠越转越缓慢,一道淡金色的龙影发出了一阵悲鸣,宝珠上的灵光在与烈气的冲撞中,瞬间破裂。定潮珠朝着下头坠落,砸出了一个极深的洞窟。而余下的尚未被定压的烈气,则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图中山海。巨大的裂隙一直蔓延了图中千里地才堪堪止住。在那余波中,数滴黏在土壤中的精血散发着气意的光芒,似是发生着某种变化。但是顷刻间,这片沾着精血的土

壤就被寰瀛真形图斥了出来,才落在地上,那一直跃跃欲试的血棘便朝着其中狠狠一扎,吸摄着其中庞大的精气。

几个呼吸后,一条奄奄一息的黑龙显化了出来,他的躯壳被血棘扎穿,远看着,像是血棘生长在他的身上。

洛泠风飘然落下,一拂袖,笑眯眯地望着黑龙:“龙君修为通天,本座实在是佩服得紧,若不是龙君,我还不知道怎么解决那困在寰瀛真形图中的三人呢。”

龙君气得呕血!洛泠风没再打算与龙君说废话了,趁着龙君受制于血棘,三百六十滴洞渊重水齐齐打出,顿时将它打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水幕泼天而起,向下一个冲刷,地面上顿时干干净净,连点龙鳞都不剩。

局势在顷刻间便翻覆,战场收拢,无始宗出来的洞天,顿时只剩下温白显一个了。

温白显负手踏在了水潮上,先前只有元符真人一个敌手时,他还从容自若,颇为得意。可等到卫云疏加入了战局中,一切起了微妙的变化。放眼望去,不再是那涛涛的水浪,而是明耀灿烂的星光。在那无穷无尽的星河映照下,他的大河都显得格外渺小。

“我等手中有接引符诏,可送诸位入上清神域,诸位有什么不同意的呢?”温白显也没有放弃说服对方。在浮黎仙域对战,消耗的灵力可无法补足,如果可以,他想不战而胜,而不是卷入无休止的斗杀中。

“浮黎仙域本就是上清神域的一部分,先前四位祖师做错了,你们可不能一错再错。若再执迷不悟,等浮黎仙域回到上清,会累得这片地域的生灵都被神域所斥,沦为下人。”温白显自以为苦口婆心。

卫云疏看着他,忽然道:“在浮黎仙域被斩出上清后,上清仍旧行‘斩诸我’之法,可‘归墟’不存,斩落的‘非我’流向何地?莫非是已经化作邪魔,在上清肆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