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螣萝拘禁在了地宫后,姒珺并没有现身将自己的人解救出来。她到底是无始宗出身的,且原本就被当作宗主培养,对此间一切布局都了熟于心。她拿了法诀,暗暗地祭炼着无始宗大阵的符诏,从螣萝的手中一点点地夺取无始宗的权柄。
“师尊就算杀了我如何?斩诸我是自上而下的,师尊就算做出了再多的努力,最后也会被帝尊们压回去。”螣萝浑身泛着疼,她死死地盯着姒珺,眼神情绪交杂,宛如一场摧毁一切的风暴。
“你当我不知吗?只有涉及那个层次的力量,或者真正动摇根本的时候,那几位帝尊才有可能正身显化。”姒珺冷冷笑了一声,她扭头看着气息残败的螣萝,又问,“你说有多久,那几位没有传下法旨了?他们斩落诸我后,还能有自我意念存在吗?”“斩诸我”是上面的帝尊传下的,他们是走在前方的人。姒珺认可了“修心道”的道念,一直认为斩却诸我后便是“无我”,而那几位怕是已经踏上了那条路。那么,最后存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自“修心道”开辟以来,他们每一次掀起的风浪都被各大天域镇压了下来,斩落归墟实则是距离目的最近的一次,可在两百年前那场厮杀中,他们仍旧是落败了。洛无情身死,桑不为重伤,还被带回了无相天域。他们四人之中,能确定活着的,只有她和云淮了。以她的功行,的确可以解决无始宗中的很多上真,但是莽撞行动没有什么好处,越到这种时候,她越要小心谨慎。
从螣萝的身上取来了宗主印信,姒珺可以随意地翻阅无始宗中道册、典籍以及文书。这两百年的“空缺”逐渐地补全。浮黎仙域被上清神域发现了,眼见着要被拉回神域的时候,灵穴暴动,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空玄洞,可这并不是他们四人的布置。姒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得知仙域的道种尚未完全覆灭后,她便将心思放在了“玄天机”和“无相学宗”上。前者是各大天域之敌,她也不能与对方合作,但是能够利用一二。至于“无相学宗”,隐约有庇护甘渊一脉的迹象,尽管局限于学宗之中,可这也比预想中的情况要好,至少那些尚无余力的弟子有一处落脚之地。
无相天域之变,是因为桑不为吗?她其实还没死?这个念头一起,便如风中的野火,一发而不可收拾。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无相天域一趟,姒珺暗暗想道。
无相天域中。
阮幽、仰云二人虽然身份暴露了,可在学宗之中无人会将她们如何了。但若是长久留在学宗,功行不得寸进,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们曾想过前去藏魔窟中,然而一旦走出宗门,面对的就是修道士无情的截杀,只能够被逼着退回了学宗里。就在她们苦苦思忖摆脱截杀的法门时,数道讯息悄悄地传入了洞府,却是来自甘渊一脉的同道!当日甘渊被攻破后,他们有的人在师长的庇护下逃了出去,如今有一部分人跟他们一样藏身在了无相学宗中。这些同道目前没有暴露身份,能够自行出入学宗,领取任务积攒功数。秉着出身同一脉的信念,他们将功数换取修道用的资粮,
悄悄送给了她们。()
师姐,谋取功数本就不容易,我们取来了修道资粮,欠下的人情就大了。仰云忧心忡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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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幽吐出了一口浊气,说:“以大事为重,眼下不是纠结这些小问题的时候。”当初的诸祖师是何等修为啊,最后还是失败了。她们得大步地往前走,至少到了祖师那个层次,方能见到希望。想了一会儿,她又轻轻说:“道友还说,见到了疑似剑君嫡传弟子的修士,对方的剑法可斩去‘非我’,以及邪魔崩散后产生的秽气。”
仰云又问:“那要设法与她们往来吗?”
“不成。”阮幽摇头,“她们的来历很可能是那边,若是我们轻易接触了,恐怕会暴露祖师当年的布局。”思考了一会儿后,阮幽又说,“我们如今哪里都去不得,就设法吸引学宗中那些修士的视线。当初祖师她们送我们离开的时候,不还留下了传道用的法器吗?我们就在学宗里将法器祭出,大大方方地传道!”
“可这里是无相天域,那位帝尊不久前还现身了,会不会将她惊动了?”仰云又说。
“那位是中立的。既然能容我们进入学宗中学道,只要我们没有违反学宗规矩,就不会将我们驱逐出去。”阮幽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又道,“有些上真既然能够看穿我们身上的伪饰,那同样也有办法辨别出其他同道。我们要将他们的目光引来。只有其他同道安全了,我们才能安全。而且,万一有人愿意入我‘修心道’呢?那不是增强了我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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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冉秀云、谢知潮也在观察阮幽、仰云二人。虽然都是甘渊一脉,可出身还是有些不同的,她们不确定在数千年的演变中,对方的道念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对方对浮黎仙域的态度如何。要知道她们进入上清神域有一个很根本的目的,那就是将浮黎仙域从重劫中救出来。
“果然进入学宗的甘渊弟子不止他们两个。”谢知潮轻声说道。在观察了一阵,确定了一些与阮幽、仰云往来很深的弟子后,她们稍微地露出了“解阴阳”的讯息。思忖片刻,她又说,“在藏魔窟中,他们也有一种法门用来彻底斩却邪魔。很可能是祖师她们回到上清神域后研究出来的道法。”
“但还是‘解阴阳’适合更适合我们。”
冉秀云轻轻地应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薄道友她如何了。那元初到底是什么来历?说是玉京一脉,可玉京弟子对她也知之甚少。是不能言说还是不知道?”她们一头扎入了上清神域这个深渊里,就算看了很多典籍补充,可有的事情,并不以文字展示出,不是亲身经历了,根本想不到那一面。
“提升修为,保留实力,在恰当的时候,将道念传出!”谢知潮说。
只不过她们没有等到那个恰当的机会,阮幽、仰云两个人就出手了。身份暴露后,她们也不惧那么多了,直接在朝闻殿的外殿,将一块传道石一竖,但凡路过此间的修士,只要朝传道石上看一眼,就能听到祖师遗留的道音。要知道朝闻殿是除了善功殿、琅嬛金阁外最热闹的地
() 方。很多无相天域的上真都会在殿中讲道,那些没有师承或者出身小宗门的修士,想要攀升到更高的层次,就必须把握这个机会。不管道心坚不坚定,路过了这处就遭到了道音的灌耳,一时间引来了很多不满的声音。然而在学宗里,又不允许修士私斗,他们不能够将阮幽、仰云如何,只能够朝着传道石下手。可惜这块传道石是甘渊四君亲手祭炼的,当初他们的层次已经到了至仙境,寻常修士根本坏不了这块石碑。无奈之下,众修只能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想方设法地屏去六识,隔绝道音。
不胜其烦的不仅仅是学宗中修习的道人,还有戮台的一众执事。一个个修士顶着刑罚带来的浩荡威势来戮台告状,虽然执事以未曾违背学宗规矩将人挡了回去,一眨眼,又来了另外一个告状,使得众人心烦意乱。最后还是戮台的刑主出面,定下了胡乱告状的人同样要生受雷刑,才遏制了这一浪潮。
众修士见一法不通,再寻新法。有人也学着阮幽、仰云施为,在朝闻殿外铸造法坛讲法,原本听到道法的场合摇身一变,成了论道法会,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犹为热闹。那些准备与阮幽、仰云论道的修士,还没有意识到,在论辩中道法的痕迹会越来越深。
阮幽、仰云是最乐意见着此中变化的人,她们瞧着火候到了,直接将彻底斩出邪魔的“伏心法()”放了出来。要知道非我?()_[(()”以及“邪魔”已经困扰神域的修士很久了,没有谁在听到这消息时,不去关注的。然而听了之后才知道,以心伏非我,是以“修心道”为根基的,他们这些斩却诸我的人根本不可能炼成,一时间人心浮动,学宗中的气氛陡然一变。
无相学宗的热闹很快就传遍了六大天域,玄天机中,那些为了自由努力了数千年的造物知灵也得到了消息,一个个的心情犹为沉重。他们的实力当然不如六大天域的宗派,可过去如此,不意味着以后也会如此。他们敢横行各大天域,其实还有一个倚仗,那就是料定了修道士不会让“非我”外流,也不敢让藏魔窟承载太多“非我”,只能够将他们拘禁。可要是修道士有其他的法门解决邪魔对自身的影响,他们还会选择“拘禁”吗?到时候,造物知灵迎来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甘渊一脉的弟子出现在了无相学宗中,可那边我们的人安排不进去。”
“如果没有甘渊出来阻一阻,我等的末路就要到来了。”
“可诸位别忘了,也正是甘渊一脉的修士会斩我等。不如联合六大天域的修士,将甘渊彻底抹消了。”
“抹消了之后呢?他们不会转过来对付我们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与甘渊一脉同归于尽!我等好坐收渔翁之利。”
“听说甘渊中有二君只是被拘禁了,我们设法将她们营救出来如何?”这句话一出,其他的造物修士陷入了沉默中,许久之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此法可行。我等不是有营救同道的计划吗?如今将目的改一改!”
上清神域六大天中,暗潮汹涌。
赤海中心,卫云疏总算是降服了周身那些奔涌的
() 灵力,让自家气息重新归于圆融。她转头,认真地望着元初,说道:“有没有可能再突破一个境界?()”她们的修为都被压在至仙境,这使得永远在六位神尊之下,就算是修心道传遍了整个天域,也有可能被那几位翻覆了。她们的敌手不是各大天域的宗派,而是更上层的某种存在。
元初轻呵了一声,她垂下了眼睫,淡淡道:天序已经出现了缺陷,你大可以试一试。?()_[(()”顿了顿,又说,“我之化身只为引渡你归来。”
卫云疏皱眉:“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上境神君不会正身涉世,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的确有地陆不能承载伟力之顾虑,但更多的,却是道念之故。他们要守御天序,致于纯一,以身化道,就意味着要尽可能地抹杀变故。谁带来的变故会有上界神君多呢?”停顿了片刻,元初又说,“你当初一剑斩落归墟,坏我道体,是‘缺’之用,是‘帝印’之用,然而你本身没有到那个层次。我若无相,可无拘无束在神域行走。但是正身已经显象,如今我非神域、神域非我,就算是一尊化身,也能给这片天地留下很深的印痕。”
卫云疏接过话:“所以你要离开了。”
元初说了一声“是”,又道:“无相天域会助你,但我的正身,唯有你走到了那个位置,与我并肩,我才能和你同行。”
“可是你我之间——”卫云疏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还有很多没有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