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那人接走了他嘴角又苦又咸的泪,柔声安抚他:“小屿,别哭。”
叫他别哭的人,却砸了两滴温热的泪在他脸上。
季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哽咽着威胁:“季榆迟,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所以你不许有事,不然我肯定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再去找别人。”
那人印在他唇上,道了一声郑重的:“好。”
此后的两天,陆陆续续有人来季榆迟的病房。
吴樾来得最勤,而后是王成,厉寒跟季爷爷也来了两回。
每一次他们谈公事,季屿都知趣地退到外面的客厅。
他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多少知道季榆迟在做准备——做他手术有任何意外,不再回来的准备。
季屿难过的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确如季榆迟所说,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更何况他还是心脏手术。
如果一点危险没有,他不可能拖到现在,拖到不能再拖才做手术。
哪怕有这个认知,季屿还是接受不了。
特别是,好几次吴樾拿着文件出来让他签字时。
他从来只草草扫一眼,就把字签了,而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也只有夜晚,在季榆迟睡熟后,他才会躲进被子里放肆流泪。
他签的那些是什么呢?
——季氏集团股份转让书。
——季榆迟的房产转让书。
——季榆迟动产、不动产转让书。
所有。
季榆迟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他全部转让给了他。
也就是这时,季屿终于明白他们在书中初遇时,季榆迟在酒店洗浴室对他提的三个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时,季榆迟满脸严肃和冷冽,对他提——
一,季氏的事我做主。
二,你考到华夏影视学院去。
三,从今天起你住到我家去。
最开始,他不认识季榆迟,以为这是季榆迟为了掌控他,为了让他净身出户,为了让他还原主鸠占鹊巢十八年的债。
再后来,他知道了季榆迟是迟学长,以为这是季榆迟在保护他,在隐忍对他的爱意后还想天天看见他。
直到现在,季屿终于明白,不是的,全都不是的。
季榆迟是从见到他那一刻,就做好了决定——
他想跟他在一起,也怕自己有一天终归要走。
于是,他说季氏的事他做主。
他强势扭转日益颓势的季氏,清除异己,将季氏打造成如今蒸蒸日上、谁也无法撼动的模样,再转手给他。
他醒了,他可以继续帮他打理。
他没醒,他也会让吴樾帮他打理。
总归,实权在他手上,而经营无需他操心一分。
让他考到华夏影视学院去,当然也不是为了让他还债,是让他在这个世界有立足之本。
哪怕是没有了季榆迟的庇护后,他还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也有足够让人信服的底气。
最后,住到郁家去,不过是让他提前熟悉一切,房子的构造、装修的风格,甚至是小宠物milk,还有保姆阿姨跟司机。
季榆迟希望有一天,哪怕他不在了,他的生活也不会被打乱。
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他在,所有一切都有季榆迟,他们也会在一起。
他不再,所有的一切都转让给他,至少可以让他后半生无忧。
他总是这样,无论前世今生,所有的悲与苦都自己承受,自己安排,只想给他最好的。
可季屿不想要。
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季榆迟。
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他只想永永远远跟季榆迟在一起。
可现在,没谁会给他肯定答复。
也没谁可以给他承诺。
手术那天早上,季榆迟在病房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季父。
他们关上门,在病房里聊了半个多小时。
季父出来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走了。
季屿不知道他们聊的什么,因为紧接着医生护士就进了季榆迟的病房,推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手术室。
进去前一瞬,季屿哭着喊了他一声。
“哥!”
病床停顿了下,躺在病床上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季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你快点,我就在外面等你,你不出来我不吃饭。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前世欠,今生不能再欠。
季榆迟冲他笑笑,很轻缓道:“知道了。”
病床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被关上。
不多时,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亮起,显示着刺眼的三个字——手术中。
季屿迎着那三个字,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季榆迟,你一定要没事。
他颤抖地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