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尔没有耽搁,去办住院手续了,留下明笙和傅西洲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绷着。
一个保持冷酷本色故作假寐,一个若无其事刷着手机,互相当彼此是空气。
隔壁床是个突发心梗的老爷爷,虽然已经救过来了,但情况还不稳定,插着管子死气沉沉躺在那里,待会要转去ICU观察。
陪床的是他的老伴,也是满脸皱纹一头银发,抹着老泪跟旁人哭诉,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子,已经工作定居在澳洲,现在人还在飞机上颠簸,不知老父亲能不能等到他。
人间惨剧也不过如此。
明笙面无表情地听,转头瞥一眼泪眼婆娑的老人家,只觉得衰老本身已经够可怕了,若还伴随着孤独和病痛,可怕指数翻倍。
“别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幽幽开腔,“看我。”
明笙回眸,见他仍旧故作姿态地闭眼,病成这副样子竟然还不忘耍帅,顿时又气又想笑。
“看你逞强,还是看你装酷?”
明笙语气微凉,“那我还不如看别人,至少人家真实。”
傅西洲瞪眼,语气微愠:“我都病了,吐了那么多血,你是我女朋友,不是应该对我嘘寒问暖吗?”
头一偏,振振有词说:“你看隔壁床老太太,对老头子多好。”
“可是人家是几十年的合法夫妻,我只是地下女友。”
明笙精准地知道如何戳他肺管子,“谁知道你有几个地下女友。”
“你……”
傅西洲情绪一波动,整个人立刻痛苦得蜷成一尾虾,捂着腹部脸色白得吓人。
“傅西洲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明笙没想到怼了两句他就状态不对劲,后悔自己一时口快,不该在他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出言激怒他。
傅西洲摇摇头,侧身背对着她,已经难受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对不起。”明笙低低道歉,长睫不安地扇动,“我去叫医生过来。”
等她找到急诊医生,匆匆赶回到病房,又是另一番惊心骇目的场景。
傅西洲嘴角挂着残留的血丝,连带白色床单上也沾着一小滩黑红色血迹,刚吐完血的他奄奄一息,双目紧闭,状态很糟糕。
明笙整个人都懵了,傻站着一边目睹医生冲上去检查,眼尾泛着泪花。
都怪她不好。
好像习惯了他总是很强,强到无法战胜,她从没有意识到他也是血肉之躯,这副身体也会生病虚弱,不堪一击。
李京尔恰好进来,见状也是神色沉重,一言不发。
“别担心,会没事的。”他安慰明笙,“西洲身体底子好,属蟑螂的。”
再多的安慰就没有了,毕竟眼下这情况,谁见了都要说一声“惨”。
医生到底大风大浪见多了,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说各项身体体征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但既然还没有止吐,说明病
程还是处于凶险之中,要严密观察。()
他建议马上入院治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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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忙别的去了。
傅西洲疼了一会儿,逐渐适应了,见明笙梨花带雨杵着,皱眉说:“哭什么?放心,不会让你守寡。”
明笙可怜巴巴抹着眼泪:“你都没娶我,我也守不了。”
傅西洲两眼一翻,她慌忙改口:“我是乌鸦嘴,当我没说,你别再生气了,刚才好吓人。”
她脸上泪痕未干,一副听话乖巧小媳妇样,傅西洲堵在喉咙眼的这口气也就顺了。
护工很快到来,将隔壁的大爷送到ICU去了。
紧接着是傅西洲,转进了住院部八楼。
待一切安稳妥当,已经是上午八点。
廖擎买了早餐回来,明笙囫囵吞了两个小笼包,就吃不下去了。
她沉默的目光和傅西洲对上,他说:“上午试镜陪不了你了,我让京尔陪你一道。”
明笙小声嗫嚅:“不用了。”
傅西洲黑着脸一口否决:“当然要,你就长着一张很好骗的脸,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试镜八点半。”明笙垂着头,“来不及了。”
傅西洲摸出手表瞄了一眼时间,抿着薄唇:“怎么来不及?还有半小时。”
“可是我不想去了。”
明笙心情乱糟糟的,她当然明白好的机会错过就错过了,机会女神垂青她一次或许就不会给第二次,也许下半生就这样平庸下去,她还是普普通通的明笙。
可是她仍旧清晰记得他沾着血渍的手紧紧包裹她时的温度。
——有点冰,有点凉。
不像平时,他就是个充满生命力的火炉,随时随地能给与她温暖。
她真的可以在他如此脆弱需要她时,毅然扭头离开吗?
明笙扪心自问。
她好像做不到。
妈妈离开时她并不在身边。
病危的妈妈预感到大限已至,在昏迷之前,拜托一位阿姨带她参加一个短途夏令营,童年的明笙记得,那个夏令营特别好玩,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阿姨在边上静静看着她,悄悄抹着眼泪。
后来夏令营结束,她就永远失去了妈妈。
童年留下的阴影在她成年后也无法消弭,以致现在,她根本没有勇气潇洒离开。
傅西洲见她垂着眼皮又一声不响做起闷葫芦,想揽她到怀里,又有心无力,顿时垮脸,生自己的气。
“想去就去,别考虑我,我刚说了,命硬死不了。”
他态度难得友好,就连紧绷的语气都透着非同寻常的妥协,“没道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你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