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话音落下的瞬间,闻冬霍然抬眸望进季凛的眼睛,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之前曾有过的暧昧与温情就好似在这一刻都瞬间烟消云散,又只余下了静默的交锋与对峙。
“季老师,小闻先生!”不远处忽然传来唐初的呼叫,“你们还得过来一下,他俩交代的和面具有关的部分,好像有些问题…”
窗外不知哪颗树上忽然惊起一只飞鸟,某种近乎直觉的异样感顿时掠过闻冬和季凛的心头。
季凛偏头应了声“这就来”,便转身先一步朝审讯室走去。
闻冬抬步跟了上去,与季凛并肩,他偏头靠近季凛,唇瓣近乎要触碰到季凛的耳廓,姿态好似极尽暧昧,可说出口的话却又截然是另一番意味:“季先生,你想多了,我一普通美术生还不至于如此神通广大,能比警方知道的信息更多,我刚刚那句话想表达的不过是后悔无用,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个宿命论的忠实拥趸罢了。”
讲完这句,不等季凛回答,闻冬便抽身大步向前走去。
季凛目光落在闻冬依然洒脱自如的背影上两秒,微阖了下眸,抬步继续向前走。
进入审讯室单侧玻璃外的隔间,唐初立刻迎了上来,语速飞快言简意赅道:“是这样的,韩扬和韩安已经交代完了作案全过程,他俩自述从五年前高考结束就开始筹划了,他们那时候已经没有和任何长辈一起住了,高考结束当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详细叙述了他们曾经的不堪遭遇,语调激昂痛斥了他们父亲的恶劣行径,并鼓励他们亲手斩断噩梦的根源,最后提出可以为他们的复仇计划免费提供帮助,如果他们愿意接受帮助,就在三天之内把信烧了,之后把灰烬原装回信封里放在信里指定的地点,韩扬和韩安商量过后决定照做,最初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自此他们的单线联系就开始了。”
停顿一下喘了口气,唐初挑重点道:“他俩自述沈溪这个案子的整体作案框架就是匿名信提供的,包括如何为韩扬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以及建议挑选一个合适的嫁祸对象,难怪我当时在内网上查韩安信息的时候,只查到了她只有韩扬一个弟弟!”
破获沈溪这个案子的一个最大难点,正是因为开始时候韩扬的不在场证明太硬了,硬到没有任何人怀疑他。
尤其是唐初曾在内网上查过韩安,韩安的个人信息中,根本没有提示韩扬竟然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还是后来季凛基于越来越多浮现出的疑点大胆做出了这个推论,才将整个案子指向了一个更为明确的方向。
现在看来,如果韩扬和韩安供述属实,那么自然是那个藏在暗中给他们写匿名信的人,早已帮他们在留档信息中做过了手脚,因此唐初当时没有查到韩扬有个双胞胎弟弟的关键信息。
听了唐初的话,闻冬眉梢微挑,季凛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惊讶,他低声道:“所以说,面具挂坠就是用匿名信寄给他们的?”
虽说是问句,但季凛却用了肯定的陈述语气。
果然,唐初点头道:“没错,韩扬说那是他们收到的最后一封匿名信,信里要求他们把面具挂坠留在他们想要惩戒的人身上。”
顿了顿,唐初手指抄进发间捋了两把,征询意见道:“我觉得这个写匿名信的人,很可能早就认识他俩且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不然没法对他们的所有遭遇以及人生轨迹了如指掌,所以我们是不是能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查下去?”
季凛还未开口,闻冬就忽然出声道:“不一定,只能说他们身边确实存在着一直密切关注他们的人,但关注他们的人和写信的人,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甚至…甚至关注他们的,也不只有一个人。”
闻冬话音落下,季凛和唐初都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唐初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季凛眉心微动,他语气温和如常,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带着暗刺:“小闻先生,我很想知道,你这又是基于什么做出的判断?或许,这也是你所谓的宿命论中的一部分?”
自知失言,闻冬暗暗咬了下舌尖,表面却依然不甘示弱,语气淡然道:“我只是提出另一种可能性罢了,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我完全相信贵支队的能力。”
不知前情,唐初完全不明白这关“宿命论”什么事,他隐约察觉到闻冬和季凛之间的气氛有两分异常,却又完全不知根源。
不过季凛却并没有深究下去,他就像是立刻相信了闻冬的回答一样,面带微笑温声赞同道:“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且在我看来,概率很大。”
之后不等闻冬再开口,季凛便收回目光看向唐初,转口问道:“唐副队,你之前说的关于面具有些问题,具体是指什么?”
唐初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沉声道:“整体来说,韩扬和韩安交代得确实算是详细的,但是他们都坚决否认了在嫁祸钱书未遂之后又想要嫁祸给陆梦婷,且诱导陆梦婷自杀这一点,他们承认确实利用了陆梦婷,但只是给陆梦婷写过一张匿名纸条要她尽所能在杀害沈溪的那个晚上拖住钱书,以方便嫁祸钱书,但他俩都一口咬定从始至终只收到过一个面具挂坠,就是挂在沈溪脚链上的那个。”
闻冬和季凛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
因为唐初这段话里,很可能透露出了一个让人不敢细想的事实——
也就是说,如果韩扬和韩安的供述属实,那么之前给陆梦婷留宿舍楼顶围栏并在匿名论坛诱导她自杀的,都并不是韩扬和韩安,反而另有其人。
沈溪这个案子之中,虽然凶手已落网,但却还有另一条先前被他们忽视了的暗线,在悄无声息向前进展。
时隔十三年之久,面具,好像真的又开始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