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车就停在小区外的不远处,商时序帮他拿着行李,把人送到门口。
有些不舍的松开自己的手:“照顾好自己。”
叶珏秋点点头,察觉到不远处明里暗里朝外张望的八卦脑袋,就没和他做什么亲密举动。
只轻声道:“到时候村里面的信号会很不好,所以可能接收不到电话和信息。”
商时序感觉心里像是蒙了层阴霾,但也没多说什么:“去吧。”
叶珏秋上了面包车,里面的师兄师姐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叶珏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张教授笑了笑,朝着司机开口道:“开车吧。”
这次去蓬定村,有学者也有国家单位里的专家,学校的教授去了两个,分别带着底下的学生。
张教授带了四个,叶珏秋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其中一个师兄和师姐是博士,叶珏秋和祁浩是研究生。
之前抱着玩乐心思的旅程都足够累人,更别说要去这种频繁换交通工具的地方。
几人先到机场,到达相应的城市后又要乘坐高铁,高铁之后是大巴。
最后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等着村里的人出来接他们。
来接人的是村长的儿子,是个名叫李斌的壮黑青年,眉眼带着几分憨憨的笑意,和他们打着招呼。
然后帮他们把行李放到车后面。
察觉到有人的目光长久的落到自己的身上,叶珏秋侧头看了一眼。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目光被抓包,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也没转移视线,显得有些赤诚:
“不好意思,我们村里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生。”
叶珏秋礼貌道:“谢谢。”
因为长时间折腾的路程,本有些精神恹恹的师姐史潇潇没忍住笑:“别说在这里,在外面都不怎么能见到师弟那么好看的。”
疲惫的人群渐渐活跃了起来,开着玩笑。
就算叶珏秋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和同级之间算不上关系好。
但是他年龄最小人又聪明,他们这些隔着年龄差的师兄师姐反而喜欢逗逗人,对方只是绷着脸也觉得有几分意思。
短暂的透气后几人才上了面包车,或许是路途不平坦,又或者是车内皮革混杂的汽油味有些重。
一群在城市生活惯了的年轻人瞬间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又变得蔫答答的。
史潇潇总觉得颠得有些想吐,叶珏秋递了一瓶水给她。
她没拒绝,惨白着脸看了眼叶珏秋:“秋秋,我还以为你会是最金贵的那个,没想到现在就你的精神状态最好。”
而且现在谁不知道他的家世?
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现在的毅力居然是最强的。
倒不是看不起有钱人家的小孩,但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惯性思维。
叶珏秋小声道:“其实有点不舒服。”
只是他没
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想着,要是商时序在,估计自己早就开始哼哼唧唧了。
但身边没有对方的时候,叶珏秋确实不怎么会展现自己娇气和柔弱的那一面。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车辆终于到了村子里。
透过车窗看着远处寥落的屋子和包围的大小山头及树林,就知道这里的环境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下了车后,看到挤在村口的人群,几人还愣了下。
或许是因为村子的落后,老汉居多,还有些中年男人和妇女。
不知道是不是史潇潇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被看得有些不太舒服。
但是再望去时,一切如常,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简单,好像一切都是错觉。
又是刚来到这里,史潇潇没打算因为自己敏感的神经而无故生些事端。
新人来到这里,好奇打量是正常,就是确实有些难受。
正想着时,身前已然站着一个高挑的青年,像只是因为站位随意的走了过来,完全不突兀,却隔绝了那些让她感到不适的目光。
史潇潇心里松了些,往人群里看的时候,却注意到因为叶珏秋男性的身份,往这边不遮掩的打量目光更多了些。
她笑着小声道:“秋秋,我觉得你也挺需要别人跟你挡的。”
叶珏秋有些无奈的叫了声:“师姐。”
张教授和同行前来的王教授站在前面,率先朝着村长李志走去。
李志从那群年轻人身上收回目光,从城市里来的人,身上就算穿得再简单轻便,也是干净利落的。
一个个唇红面白,清秀好看,带着一股文化人的书卷气,看起来让人忍不住尊敬好生对待。
教授走到了他的跟前,打起了招呼。
李志的面上带着笑容,模样质朴:
“今天乡亲们知道外面有重要的客人来,都想来欢迎欢迎。”
他似乎竭力想将普通话说标准,却也不可遏制的带上了些乡音。
因为显得格外真诚,让听者忍不住卸下了些防备。
张教授笑着道谢,然后一边听着李志讲着村里的情况一边跟着人到他们要居住的地方去。
因为人数不算特别少,只村长的屋子住不下所有人。
于是叶珏秋和祁浩随着张教授住在了这里,其余人分散到各个村民的家中,所幸也都离得不太远。
李志看到疲惫的学生和老师,贴心道:“各位应该也都累了,先休息会儿吧,等下吃完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等到屋子里没有了村子里的人,张教授脸上的笑容落了一点。
他看向史潇潇:“潇潇,你尽量和王教授底下的舒琴同时行动,不要落单了。”
身为具有多年阅历的人,有些东西总是想得更周全些。
见史潇潇有些紧张的点点头,张教授温声道:“别紧张,有的村民是真质朴纯善,我们以前外出也遇到过极好的人。”
“只是提个醒,不把人想得太坏,但也不能过于单纯把人想得太好,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多几个心眼子,安全最重要。”
说完,张教授的目光落到了叶珏秋的身上,装作无意道:“秋秋,你也尽量和祁浩一起行动。”
叶珏秋:“……好。”
这话一出,里面的气氛松了些,不少人笑出了声。
有人开玩笑道:“秋秋,别想太多,是咱祁浩长得如花似玉需要保护,要与人同行。”
又是一顿哄笑,叶珏秋也没忍住笑。
其实就算张教授不叮嘱,他也会小心些。
或许是在商时序身边待得久,见识到的龌龊事也更多。
现在叶珏秋整个人愈发谨慎,说他是神经敏感也好,但他从不吝于把人想得坏一点,以此在最初时刻保护好自己。
人都散了后,叶珏秋给商时序发了个消息报平安。
果不其然,看到上面一直在转圈圈,也不知道消息能不能发送出去。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才分开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想人了。
他按捺住那些心绪,开始环视周围的环境。
床是砖砌的,上面铺着一层毛毯和被子,整间屋子比较空,除了床就是一张桌子和椅子。
叶珏秋淡然的半蹲下来,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一阵敲门声,叶珏秋开门一看,是村长的儿子李斌。
对方端着一杯水递给他,因为皮肤黑,就算是脸红也是不太明显的,但能明显的看出羞涩的神情。
“最近天气可能有些冷,喝点热水吧。”
叶珏秋看了眼,神色礼貌的接过拿在手上:“谢谢。”
见人没有怎么说话,叶珏秋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没有了,你继续休息吧。”对方似乎是为自己的嘴笨而感到有些遗憾。
回到房间后,叶珏秋将杯子放在了桌面上,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这里的天气每天都是阴沉的,让人的心底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雾。
确实是在地底下发现了些文物。
只是比起教授专家需要耗费长时间仔细研究,他们学生更多是注重在实践学习,以及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进行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俗称打下手。
村子里的信号很差,基本看不了手机。
叶珏秋更不会作死的想要出去游玩领会山村风光,于是空闲的时间大多是在室内看书。
几天下来,心反而是静了些,将《科纳觉姆》那本书看了进去。
前期之所以难以看下去,是因为一开始的讲述中,时间线和空间线极其的混乱。
看这本书就像是大脑被撞击后眼前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事物残影。
事情的走向似乎是醉酒后神志不清的人走出的流动蜿蜒的线。
随着主人公科纳觉姆的主观意识前行,现实与幻想交织。
他是大作家,他看着电视里的人正在领某个著名的文学奖,领奖的人是他,领奖的人又变成了别人的脸。
台下的人在鼓掌,其中有他邀请的亲人,熟悉的亲人脸庞笑意下落,撕了他的手稿,碎片漫天飞舞。
鼓掌声连绵不歇,大脑开始胀痛,为什么在他构思的时候要剁菜?吵死了!
睁开眼天花板上的昏黄灯光晃动,明亮刺眼的璀璨明灯在眼底闪烁,激出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喜悦的泪光。
所见即扩展蔓延,思维进行流动。
他像是一个精神病人,每一个跳出来的东西都能激发他新的想象。
尾声,科纳觉姆穿着整洁的坐在书桌前,正拿着笔。
每一种感受和状态都描写的无比真实,以致最后读者也不知道,一切都是科纳觉姆的幻想还是他挣扎走过荆棘之后真实获得的成功。
最后拿着笔的意境不知是他幻想过后的回归现实还是成功的继续创作,因此也曾获得过读者各种不同的说法和解析。
引起了叶珏秋注意的是,他一直以为叶滢做下的笔记只是随手写下。
可看完了一整本,叶珏秋却发现,对方一路都在分析所谓的“现实”。
每一个她所认为应该是现实的都会留下笔记,最后留下一个看不懂的小图案。
可又不是所有笔记的地方都有图案。
直到尾声,叶滢只在科纳觉姆伏案的文字旁留下了三个字——
是开始。
是什么意思?叶珏秋有些没看懂。
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些标记?
只是觉得好玩还是有着其他含义?
叶珏秋没忍住在一张白纸上记录下所有看到过的符号及页码,他尝试调用自己脑子中的各种密码方式试图进行破译。
却发现这些符号都很陌生,没有能对应上的。
正想的时候,外面传来说话的声响:“干什么呢?”
叶珏秋抬头看去,见史潇潇和祁浩一起走了进来。
他怕自己有疏漏,将纸递给他们:“就是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符号,有没有密码方式是以这些符号来定义延伸的?”
两人好奇的看着,认真的想了会儿,然后摇摇头。
史潇潇开口道:“感觉有点像是自创,有些符号像是根据现在文字异形改造的。”
他们这么说,叶珏秋也不再纠结,毕竟想再多也是干想,得不出什么结论。
他准备回去之后翻翻妈妈其他的书。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声音放轻了些,问史潇潇:
“最近你们身边还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史潇潇愣了下,脑袋转了几个弯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
因为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史潇潇觉得有些不舒服,又加上张教授的那一番嘱咐,心里多少有些异样。
可现在除了第一天村民有些好奇的打量后,后面几天没人在乎他们,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事要忙,除了目光有时会奇怪的驻留。
但他们本身也不清闲,更没多的时间关注那些村民。
她洒脱的摆摆手:“嗨,感觉应该是之前我想多了。”她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再说了,还有两三天差不多就能回去了,过得还挺快。”
说着,她还打趣道:“而且人家都是大大方方追的。”
最近村长的儿子李斌追在叶珏秋的身后跑,也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一开始叶珏秋就有说过自己已经结婚了,只是对方依旧是以一张单纯憨厚的面孔殷勤的对待他。
这样的人反而更加扰人,因为叶珏秋态度稍微严肃点,就显得反而是他有问题,是他在欺负人。
史潇潇开着玩笑:“你老公会不会危机感很强?”
提起商时序,叶珏秋的神色柔和了些,也有些害羞:“喜欢他的人也挺多的。”
只是两人从不提这方面的问题,要是每个都问得清清楚楚,起码都得被醋淹死。
可叶珏秋之所以问史潇潇相关的问题关键不在李斌身上,而是他确实感觉最近两天有些不太对劲。
他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有一天,因为在另一位教授的屋子里请教问题待得晚了些,天黑后他一个人回村长的家,就听到了身后细微的脚步声。
叶珏秋一开始还以为是村里的人,可是他回头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
村里没有路灯,隐约能从坐落稀疏的屋子里看到暗黄的灯光。
周遭一片寂静,树叶摩擦间传来簌簌的响声,叶珏秋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些。
后面的脚步愈发的快,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叶珏秋整个人一颤,回头就看到了祁浩的脸:
“怎么这么晚回来?”
叶珏秋心下猛地一松,呼吸还有些急促:“师兄,你怎么在我后面?”
“教授说让你不要单独走,我看天色晚了就出去找你,可能太黑我们错过了,我又折了回来。”
背后还冒着冷汗,叶珏秋说了声谢谢。
可昨晚他又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他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神经太过于敏感了,还是说是李斌在跟着他?
叶珏秋看着手机上昨晚给商时序发送的消息:
【我感觉有人跟着我】
后面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因为网络不好未发送成功。
叶珏秋冷静后想了想,他觉得因为这样一个极可能是莫须有的猜测,商时序会急得立马赶过来,就没有再提。
或许是早上忙碌的人多了些,用手机的人少,早上的信号要好一点。
他像往日里那般,早上给商时序发了句:【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