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不能同房,不仅仅是丽姝觉得身边没了个贴心人,郑灏也觉得形单影只,刚分开的时候,郑灏因为伤心,还不会多想什么,现下夫妻二人说完话,又要分开,他就舍不得了。
“姝儿,我舍不得走,真想幻化成你胸口上这枚玉佩,如此就能陪着你了。”郑灏撒娇,根本舍不得放开手。
丽姝笑道:“怪不得人家说你们读书人花花肠子多,说这种甜言蜜语你是张口就来。”
郑灏发誓:“我哪里说的是甜言蜜语,分明是真心话。”
见郑灏眼圈发青,丽姝又心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到了老家,又有好些人要应付。我自小也是在这样人多的家族长大,应酬多着呢。”
郑灏见丽姝这样门儿清的样子,忍不住搂着她,越发觉得她的小模样小动作都很合他的心意。其实他有时候很依赖她,她虽然身姿纤弱,但非常坚强,什么大事儿在她那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但即便再舍不得,夫妻二人都得分房而居,丽姝在陌生的地方也有些睡不着觉。半睡半醒之间,已经是天明了,祈哥儿和树哥儿还在睡梦之中,丽姝俯身亲了亲两个儿子,还是让乳母进来把他们喊醒,快些起来。
郑夫人很心疼两个孙子:“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就是你也要多睡一会儿。”
“反正今日也要赶路,就不必歇息了。娘,您身子骨如何?还能不能经受得住。”丽姝关心的问道。
郑夫人虽然有些疲惫,但她没什么大事儿,一时,又说朱夫人过来拜会。
这位朱夫人据说出自弘农杨氏,显然并没有同样是弘农杨氏出身的杨贵妃那样的美貌,反而生的粗手粗脚,骨架极大,相貌平平,眉心有两道纵纹,应该常常皱眉生气的缘故。
“哦,你姐姐是具二太太,她倒是极其能干的。”郑夫人很快就弄清楚了朱夫人的背景。
但又觉得很奇怪,要知道具二太太的娘家,曾经官至大司空,也就是工部尚书,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把女儿嫁给名不见经传的朱家。
甚至具二太太嫁的才符合世家子女的婚嫁,弘农杨氏嫁给荥阳郑氏,且当年郑家三叔祖也是任杭州太守。
朱夫人笑道:“姐姐自小比我聪慧能干,不是我能比的,这次没想到我家老爷能派到荥州做同知,日后都是姻亲还要多加照应才是。”
“那是自然。”郑夫人待人都非常和气,从来不自矜身份。
朱夫人略坐了一会儿,见到丽姝虽然年轻,但形容繁丽雍容,气度不凡,这才体会到婆婆打出荆湖刘氏的旗号了。
当年丈夫刚中进士,婆婆很有先见之明的先让她是荆湖刘氏嫡支出身,彼时,刘家正十分鼎盛,他们家不仅和首揆是同乡,刘东野还是左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她爹娘心想朱老夫人名门出身,又有做左都督的堂兄,当时,还有舞阳侯世子正求娶朱姑娘,如此才放心将她许配而来。
只是婚后,她才知晓婆母是从不回娘
家的,甚至和娘家没什么往来。据说是婆母自认守寡,不喜与外人往来。
朱夫人回去时,见一形容柔媚瓜子脸的青年女子在此候着,没好气道:“董姨娘,你来做什么?”
“没事妾身如何敢打搅夫人,只是过会子启程,老爷让我到夫人这里取一封腰带过来。”董姨娘看起来有些委屈。
朱夫人又诘责董姨娘半天,董姨娘哭的梨花带雨,如此,朱同知又是好一番安抚她。
这董姨娘是董妈妈的老生女儿,原本是安排在朱同知外院做些洒扫的活儿,不做通房丫鬟,将来求了老太太,放个恩典出去嫁人,偏偏她却一心想做姨太太。嫁个小商人,商人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家,重利轻离别,哪里有做官员妾侍强。
也因为如此,董妈妈要和女儿断绝关系。
当然,最愤怒的要属朱夫人了,她刚嫁过来时,见董姨娘是董妈妈的女儿,生的明丽乖巧,办事利落,还倚重人家为心腹,没想到人家反水,二人势同水火。
董姨娘也不求朱夫人如何看的起她,她生了两个儿子,学问虽然算不得顶好,但总归聪明伶俐,她又得宠,何愁没什么前程?
只不过,等朱同知走了,方才的楚楚可怜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外边进来了两个小丫头道:“方才郑家的人已经是启程了,怎么是豪族气派我今日算是什么都知道了。”
“那是,这么一看老太太就是个冒牌货,我悄悄见了一面那位刘家小姐,即便是守孝穿的麻料白衣,那也是用的上等雪缎裁制而成,且出手很是大方,非常有气派。”董姨娘也是跟着朱同知,红袖添香耳濡目染,常在官家,很有见识。
有个丫头道:“那是当然了,这位郑大奶奶年纪轻轻,就是学士夫人了,下人们都说学士以后要做宰相呢。”
董姨娘笑道:“那她岂不是一枝梨花压海棠了?”
“才不是呢,郑学士也就三十出头,非常年轻,奴婢再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了。”丫鬟的脸都红了。
董姨娘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大姑娘准备嫁去舞阳侯府吗?”
丫鬟摇头:“奴婢打听过,老太太是想把大姑娘嫁去舞阳侯府,夫人不愿意呢。”
“若能嫁去舞阳侯府才好呢,毕竟是侯府。”董姨娘喃喃道。
丫鬟则道:“姨娘,这和咱们无关,反正大姑娘是夫人的女儿,大姑娘平日对您可是一点儿也不尊敬。”
董姨娘很快反应过来,并不多说什么。
倒是那丫鬟想也是,大姑娘和董姨娘的二儿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是不是董姨娘在想自己儿子的婚事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朱同知后院的事情丽姝就丝毫不关注了,她已经和郑灏上路了,郑灏在前面骑着马,丽姝时而掀开帘子会往前看一眼,每次看到郑灏的身影,她都倍觉安心。
过了一天半,郑家一行人就已经到家。
丽姝对祈哥儿道:“等会儿人多,你要拉好你弟弟,保护
好弟弟,知道吗?”
“知道,要不然他吹风了就流鼻涕,变成鼻涕虫了。”祈哥儿做了个鬼脸。
丽姝戳了树哥儿脑门一下:“帽子戴好,听哥哥的话,知道不?”
树哥儿撒娇,到最后,还是由祈哥儿拉着手进去。
郑家大门打开,里面乌压压站着许多人,待郑伯棠(丽姝公公)上前,都跪下来哭的肝肠寸断,丽姝立马泪如雨下,让转过身来怕丽姝吓到的郑灏都震惊了。
要知道丽姝很少哭,她的性格很是坚强,倒是自己总哭,还让她看笑话,真没想到她的眼泪说来就来。
谭氏也拿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帕子出来,这帕子上早就沾上辛辣之物,只放眼底立马眼泪涌出。
其实郑家人经过这几个月,最悲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哭也很难哭出来了。
郑伯棠也拭泪,但见郑夫人身子骨孱弱,操持丧礼恐怕不成,很有可能郑夫人操持一场,又得办下一场葬礼了。
但儿媳妇到底还很年轻,虽然管家两年,但从未操持过婚丧嫁娶,宗妇头一次办事要完美无缺才行,否则,将来如何服众?因此,他道:“让三房的具二太太帮忙操办丧事,灏哥儿媳妇你尚且年轻,多跟你婶子学学。”
这个结果丝毫不稀奇,丽姝从未来过荥阳,也不懂郑家古礼,若贸然接手,闹出笑话反而不美。
她十分恭顺道:“是,儿媳一定会跟婶娘好好学的。”
从正门进去,丽姝才感觉荥阳郑氏之大,他们京中的宅子已经算是很大了,这里更是放眼望去,绵延不绝的房屋宅邸,高高悬挂的门楣彰显着郑家的不凡。
丽姝还好,表情控制得当,谭氏却是一路走一路惊叹。
宗房的房舍在中轴的五进大宅,丽姝扶着郑夫人进来,郑夫人感叹:“自从十多年前进京,家里就再也没回来了,没想到再次回来,是因为你们祖母的丧礼。”
丽姝赶紧宽慰道:“娘,我听大爷说家中早已安了吉穴,如此能够魂归故里,她老人家也安心啊。”
“正是这个理儿,现在回来了,我也安心了。”郑夫人坐定之后,总觉得身体很累。
舟车劳顿,风餐露宿,好在丽姝让大夫随行,郑夫人才没有得大病。如此,丽姝也只好对郑夫人的大丫鬟称心道:“平日你们要多留意太太,不能让她大悲大喜,这样不易身子保养。”
称心用头上的挖耳簪添了点薄荷油,熟稔的替郑夫人揉着太阳穴,一边揉一边道:“大奶奶您是不知道,奴婢劝过几回了,太太对老太太一片孝心,我们拦也拦不住呢。”
真会说话,丽姝看了称心一眼,又夸赞郑夫人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