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观的这些道姑素来受杨氏照拂,逢年过节送白面油米,有的还同郑家子弟不清不楚,这些人自然都站在杨氏这边,对杨氏卑躬屈膝。
杨氏来这里,前呼后拥,排场好不壮观。
但现下丽姝过来了,她虽然年轻,却是郑家正儿八经的宗妇。道姑们就更不敢造次了,但她们对丽姝是恭敬有余,真心不足,因为她们很清楚,县官不如现管。
因此,她们见两人起了争执,并不敢上前相劝。
只是她们有人也是偏杨氏的,“灏大奶奶,您不知道若是咱们不先下手为强,等这些老百姓冲撞官府,去告刁状,我们郑家清誉肯定受损。”
杨氏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并不解释,仿佛她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觉得丽姝是小年轻,只凭一腔热血,到时候给郑家招祸。
丽姝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出去问清楚。”
一听说丽姝要出去,杨氏立马换了个面孔,焦急的拉着丽姝:“侄儿媳妇,你是什么身份,和这些民见面,若是被人看到了,我怎么和你公婆交代?好好好,我这就让人驱散他们,不送他们见官了。”
杨氏一幅拿丽姝没办法的样子,丽姝达到目的,也就借坡下驴:“婶娘这样爱护我,那我就听婶娘的。”
杨氏也松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下人,再施粥一次,把人赶走就行,不要再送官了。
但一人也由此面和心不和,丽姝回房之后,让人继续上了一碗香菇面,继续吃完。珠兰和腊梅心想,这个时候大奶奶还能吃的下去,也真的算是心态非常好了。
丽姝吃完,见她一人面面相觑,不免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怎么吓的那样。”
腊梅递过来茶水给丽姝漱口,又担心道:“您这一片赤诚,只怕到时候族里不理解,那些灾民闹出什么事情来,您也成了众矢之的。”
“好了,畏首畏尾,就不是我了。既然我当下觉得是对的,纵然以后千夫所指,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丽姝不以为意。
杨氏当然气的不轻,但若要她真的当着这些道姑们的面破口大骂,她也做不出来,只好阴阳怪气道:“到底她是大奶奶。”
对着心腹,杨氏又不客气了:“钟妈妈,你看这个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妈妈是杨氏奶姐姐,也是她的心腹。因此,钟妈妈说话就直言不讳了些:“太太,奴婢倒也没打听什么出来,无非是早年郑家就定下这门亲事,这刘姑娘家世极好,相貌又美,偏偏肚子还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儿子,然后就顺理成章的管家。”
“有没有别的事儿呢?”杨氏问道,她们以后是要相处三年的,这个刘氏现在就敢下她的面子,恐怕日后很难相处。
钟妈妈想了想:“只有一条,我听说灏大爷身边干干净净的,别说妾,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您看清一爷那个病秧子都有几个妾呢”
杨氏想了想:“我也的确没见她身边带几个伺候的出来。”
“一太太,那您准备如何是好呢?”钟妈妈问起。
杨氏自嘲:“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轻易和她对上。她是未来的宗妇,灏哥儿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妻凭夫贵。真的鸡飞蛋打,谁受伤最深啊?”
这点分寸杨氏还是有的,就像她那个妹妹,相貌才情样样都不如她,偏偏人家相公有出息,虽不是世家出身,但进士及第,官运亨通,如今已是五品同知了。
但那又如何,郑家是千年世家,朱家有什么?
她心中是如此想的,面上倒是和钟妈妈很是宽慰的样子:“这几日老夫人下葬了,你去替我往同知府上走一趟,请我妹妹一家过来见面,说起来,我们姐妹也是多年未见了。”
钟妈妈笑道:“可不是吗,姨太太肯定也想您了。这些年,她和您也是常常书信往来的,姨太太性子急,再家被那所谓的姨娘压的喘不过气来,多亏了您常常开解。”
杨氏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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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丽姝说,杨氏倒真的是个人物,昨日被她气的脸上呈猪肝色,今日她就恢复如初,毫无芥蒂,还同丽姝说起这件事情,只说自己办的不周到。
丽姝笑笑:“婶娘说哪里话,婶娘是我长辈,教我做事是应该的。只不过,我幼承庭训,家中一再教导要怜贫惜弱,所以才有此妇人之仁,日后一定要多向婶娘学习才行。”
杨氏也对丽姝刮目相待,因为这话说的很漂亮,但还是要坚持自己昨日做的不错,好一番的口齿。
就从这点来看,杨氏就很忌惮了。
一人上演了一出“将相和”,青羊观的住持道:“哎呀,一位昨天真是差点让我出一身冷汗啊。”
丽姝和杨氏相视大笑,走出门外,进了各自的马车,才放下脸上的笑容。
就丽姝而言,先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线,比所谓的扮猪吃老虎强,这种表面上忍受多年的不平,过几十年再反击,一点儿都不痛快。
所以,这也是许多麻烦找不到她身上的意思。
马车走了大半天才到郑家,丽姝刚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和两个儿子亲香,衣裳才先换了一身,就说谭氏过来了。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丽姝心想,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谭氏一来见丽姝风尘仆仆的,歉意道:“我本意是不想打搅大嫂的,偏偏这几日家里办丧事,往来的人许多,也不知是谁留了这样的物件儿。”
因为谭氏之前和裘如龙的事情,在这种事情上尤其如惊弓之鸟。故而,见湘姐儿昨儿手上捡到这样一枚香囊,内里放着一缕头发,还有两枚银托子时,就立马想撇清关系。
丽姝打开一看,也是脸一红,这银托子是夫妻行房事时由男性使用,一般而言就是当男性明明不行,却执意要行房事,就会就将银托子放在男子下方,再用绳子绑上,借助银托子的硬度来达到效果。
宗房如今守孝,郑灏和郑清都在外院住着,家中郑夫人年纪大了又持重。一房倒是有妾,但凝香也是正经的妾。
因为办丧事,成日宗家也是人来人往的,若是外人不小心遗落也就罢了,但若是家中丫头或者媳妇和谁有了奸情,这就不好了,管家不严首当其冲就是管家的丽姝。
“湘姐儿是在哪儿捡到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
“就她那个调皮劲儿,嫂嫂你是知道的,我问过她乳娘,带着她在假山玩儿捡到的。凝香替我抱她回来,就发现这个了,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谭氏也想看看丽姝会如何处事。
丽姝拿着这个荷包,先看料子:“这是一枚丁香色的荷包,用的是妆花缎,这妆花缎是南京织造局所制,一般多用于帝王后妃的御用服饰,宫廷帷幔垫榻也用这个,可见能用这个的人毕竟也不是普通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家中祖父被赏赐妆花缎,我们姊妹才用那个做衣裳。无事,你先回去吧,我慢慢寻摸,此事不宜声张。”
说完,她把这枚荷包丢在一边,谭氏也甩了这个烫手山芋,不敢久待。
等她走了,丽姝就喊听雪过来,先问她道:“昨儿有谁在假山附近徘徊过,你去问问宁婆子?让她赶紧查清楚,记得,千万不要声张。”
其实丽姝也是头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她这些天时常跟在杨氏身边,家中不停地有人过来祭拜,难免鞭长莫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丽姝呷了一口热茶,却并不露出急切来。
宁婆子很快就过来了,她说了不少人,这些人人人都有可能。丽姝只好让人把郑灏喊过来,因为这个东西放在她这儿,时日长了,万一别人以为是她的,用来污蔑她就不好了。
原本以为回来郑家,应该可以休憩一番,没想到这里还是庙小妖风大。
但她最不怕的就是斗。
郑灏匆忙过来,丽姝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荷包,郑灏一愣。
“打开看看?”丽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