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清晰得倒映出眼前高大、通身暴虐杀伐的身影。
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但是没等他抓住,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嘴却无声:“……”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擅闯庙堂之中!”陛下心里紧张,绷得紧紧的,拍桌怒吼:“如此胆大妄为!你不要想着活着从这里出去!”
朝焱却没有理会他的犬吠,而是将视线在容怀有精雕玉琢的脸上徘徊,随后视线下滑落在他单薄的领口,隐约可以看见前胸和瘦背交错纵横的伤口和青紫,遍体鳞伤,触目惊心。
还有那一对脚踝上沉重的铁镣。
“容怀,”朝焱眉头紧皱,“为帝者可不会以这样狼狈的面目示人,所遭受的挫折和磨难会使你跌倒,但是更重要的是如何爬起来。”
容怀跪在地上,单薄脆弱的脊背微微发抖,呜咽一般地说:“……我,我站不起来,我做不到,你帮帮我……”
“依附别人的力量站起来只是徒劳无功,无济于事,你得自己站起来。”
朝焱俯身捏住他的下颔,望着他琥珀色的水眸:“容怀,为帝者从不低头,也不会屈服于人。”
“你不该屈服于旁人,也不该屈服于自己。”
容怀似懂非懂,张大了眼睛。
“死到临头还敢自不量力在这里大放厥词!”陛下终于等来了回护的侍卫,听他们回报说朝焱是单枪匹马孤身前来,立即眼前一亮,高呼:“既是孤立无援,侍卫何在!速速给孤把他们就地格杀!”
“来得好!”侍卫们乌泱泱从殿外涌进来,朝焱大笑,他握着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肢体横飞,哀号声此起彼伏,殿内四壁到处都是鲜血,这些闻讯而来回护的士兵们惨叫着倒了下去。
容慷挡在陛下前面,额头却汗如雨下,陛下看得心惊肉跳,若不是握着丽妃的手才勉强维持着仪态,恐怕早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容恬躲在龙椅下瑟瑟发抖。
朝焱转过身去,直视着面孔苍白的陛下:“你明知容慷才是致使容恬落水的元凶,却因容慷是皇后之子势力庞大,才故作不知,视而不见,一国之君沦落到这般田地,自欺欺人何其可笑?”
丽妃遽然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容慷,容慷尚能一脸镇定,但是陛下却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头虚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而来?”容慷质问。
朝焱:“我为还给容怀一个公道而来。”
这时,一道轻弱可怜的声音响起:“这是真的吗?”
“是慷皇兄推了恬皇弟,父皇也早就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朝焱偏过头,对上容怀睁大的双眼,“是与不是,你心里也早就清楚不是吗?”
容怀低低咳嗽着,往殿上高坐的人一一望去,容恬压根不敢与他对视,丽妃还惊魂未定,容慷向他讥诮一笑,陛下则压根儿连一眼都不想看他。
是啊,他早不该对这些人抱任何妄想……
早就不该……
早就……
容怀撑在地砖上的手掌倏然收紧,然而陡然之间,他的肩膀停止了颤抖,他仰起头来,眉眼微弯,“这位将军,能否借刀一用呢?”
“我的刀,你抬不动。”
“咣。”朝焱把侍卫的佩刀随意扔在他面前,“你用这个。”
容怀握紧那把沾满了血污的刀,狠狠一劈,劈在铁链上,铁镣应声而断。
他一步一步朝着高处走去。
“……”容慷见他神色不对,拧起眉头:“你做什么?”
“反了!反了!听信一两句蛊惑谗言,你这个孽种竟然也开始造反了!?孤当年一时善心饶你一条命果然是孤太过仁慈!还不把刀扔了!”陛下心头发怵,怒目而视破口大骂。
容怀握着刀的手臂微微发抖,对上高位上陛下惊怒交加的视线,在对方破口大骂的痛斥中,他又忍不住下意识开始退缩。
“给我认清现实,容怀,如果你不早做决断,追悔莫及的肯定是你。”朝焱居高临下注视他的表情,“你曾答应过我,要与我并肩同行,难道觉得自欺欺人,比你我约定还要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