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
惊雷劈响,仿佛高山崩塌一般,重重劈在萧寻所处的高台之上。
“走!”司空信抓起台上昏迷不醒的楚归意,和司空业一起跳下了高台。
“轰隆——”
紧接着第二道惊雷落在了萧寻身上。
可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灵力,两道惊雷劈在他身上不痛不痒,竟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噗嗤——
当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高台上的萧寻身上时,大长老夺过身边青袍老者的法杖,一杖捅穿了辟邪的身体。
“爷爷!”鸠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辟邪身形僵了一下,他缓缓将头抬起来,嘴角划出一抹笑意,那抹笑意居然在众人面前不断扩大。
“尔等邪祟休想为祸人间!老夫今日就替天行道……”
辟邪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终竟然高声笑了出来。
“你们可真不愿意让我失望。”
他身体抵着大长老手里的法杖,缓慢地向前移动,法杖在他身体里更进一分。
“愚蠢的人啊,知道我的化神道,是以什么证道吗?”辟邪愉悦地眯起眼睛,随着鲜血的滴落,身体上浮现了一层金色的灵力,那般浓郁的灵力,铺天盖地向大长老涌了过去。
近距离地感受到这道灵力,大长老浑身一僵,拿着法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辟邪看着他惨白脸,越过他,看见他身后一众浮屠境修士惨白的脸,仿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一般,愉悦地大笑起来,有如恶魔低语一般地说:“我的化神道,是以身证道啊!你们生存了数千年之久的浮屠境、你们修炼的浮屠境灵力,那都是我的东西!”
辟邪的笑容逐渐变得癫狂起来,“你们伤我,那就如、同、弑、神。浮屠境里的所有人,都将与你同罪。”
大长老近乎目眦尽裂,猛地扔掉手里的法杖,身体往后踉跄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一众浮屠境修士统统被一只手掐住呼吸,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的画面,辟邪满意极了。
“我再给你们两个选择。”辟邪含笑看向众人,“第一,想办法在天道劈死萧寻之前,让他心甘情愿献祭给我,炼出轮回册;第二,待我鲜血流尽之后,你们便罪同弑神,遭法则抹杀。”
众人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了从骨缝里渗透出来的恐惧。
这种被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滋味,太令人感到可怕了。
七千年啊,整整七千年,他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将这些愚蠢的人逼上绝路,让他们为自己的存在和行为感到万分悔恨。
大长老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站起来,“救、救萧寻……”
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他们要杀萧寻,要利用萧寻,最后却要救萧寻。
可不可笑啊。
“长老……那可是天雷……”
“救不了的……救不了的……”
“天雷根本不会停,直到将萧寻劈死为止!”
大长老摇头,说:“引雷决。”
鸠儿双唇一颤,眼泪瞬间淌了下来,“爷爷!”
他明白了爷爷想做什么。
他们想杀萧寻的时候,借用修真界众人的性命去破开萧寻的识海;他们要救萧寻的时候,还要把劈向萧寻的天雷转移到这些无辜的人身上吗?这太过分了!太令人恶心了!
这就是所谓的“为了修真界的未来和希望”吗?
大长老却看也不看身边疼爱有加的鸠儿,转身对众人道:“这事关浮屠境的存亡,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将天雷引到这些中庸之辈身上,这是天道的指引,这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和希望!”
明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似乎只要多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能轻易颠倒黑白,改变一件事的性质。
“是!”
浮屠境众人分散在风云台角落各处,单手掐诀,口中默念着引雷决。
引雷决并不能直接让天道改变目标,只是让一道一道天雷转移到他人身上,无论劈死多少人,在没有劈死萧寻之前,天雷就不会停。除非,死去的所有人,抵得上一个萧寻的罪孽,这场雷劫才会停止。
所以,究竟要引走多少道天雷,才能阻止这场雷劫,根本没有人知道。
“轰隆——”
一道天雷越过高台上的萧寻,劈向地上的众人,无数的惨叫声在风云台响了起来。
在天道面前、在浮屠境的这些修士面前,修真界的年轻修士们,根本没有反手之力,他们甚至连引雷决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娘的,一群畜生!”柳大壮猛地跳进人群之中,抽出腰间大斧,接住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
司空信将楚归意安置在角落,一同抵抗着天道降临在人间的浩劫。
司空业脸色凝重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想个办法打断引雷决,否则……”
“否则,劈完了风云台没能阻止雷劫,桑启城里所有人都会死。”楚闻风举着大刀赶到几人身边。
可是引雷决有结界护体,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风云台上空,红云卷着黑色天雷,滚滚落向人间。
桑启城中人心惶惶,风云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天地即将塌陷一般,人们慌乱地在城中逃窜。
当所有百姓背着包袱行李往城门簇拥而去的时候,人群中却有一道身影,脚步匆匆地向反方向走去。
一路上,听着风云台上几乎震碎耳膜的声音,谢书辞心沉入了谷底。
他浑身血液冰凉,四肢僵硬,以最快的速度向风云台靠近,他不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也不怕自己会死在风云台上,他只怕自己去晚了,只怕谢安已经死了。
听师兄他们说,谢安的意识已经薄弱到几乎没有了,再这样下去,谢安会死的!谢安会消失的!
可令谢书辞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到这种时候了,谢书辞居然哭不出来,眼睛干涩得要命,可就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来到风云台之下,谢书辞远远望见高台上有一道被灵力包裹在其中的身影,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谢书辞仍然断定,那高台上的人,就是谢安,就是他的小瞎子。
“轰隆——”
谢书辞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打算从侧边的高台向谢安靠近,可他刚爬到台子上,一道天雷忽然在耳边炸响,他被吓得双腿一软,耳膜差点没被直接撕破,
他惊愕地回头看去,发现刚才落下的雷劈在了台子上的一个逍遥门修士身上。
修士身上皮肤被劈得焦黑,鼻腔和嘴角都有鲜血流出,可鼻端还有着一缕微弱的呼吸。
谢书辞犹豫片刻,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给他喂了进去。
“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
服下丹药,修士的气息重了许多,他染血的双手一把抓住谢书辞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快走……快离开桑启城……他们、他们要牺牲所有人,救下萧寻……”
谢书辞一愣,“谁要救萧寻?”
“浮屠境……他们把萧寻的雷劫……引到了其他人身上……”
谢书辞浑身一震,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他赶紧把修士放在地上,转身往高台边缘跑了过去。
他站在高台边,向下看去,这里离地面大概有三四丈的距离,一道惊雷“轰隆”落在人群中,几名修士被炸翻在地,鲜血直流,地面一片混乱,数不清被天雷劈中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楚闻风和司空几人在用神器尽力为他们挡住天雷,可降下的天雷实在太多了,他们的抵抗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身边依旧不断有人被天雷击中。
而在地面各处角落里,那些浮屠境的修士单手掐诀嘴里十分迅速地念着口诀,源源不断地将天雷引到其他人身上。
谢书辞怔怔看着这一幕,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连牙关都开始忍不住轻颤,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要杀了谢安吗?为什么要救谢安?为什么要把谢安的雷劫引到这些无辜的人身上?
谢书辞用力捂住口鼻,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看着台下这荒唐的一幕,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画面。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会死的……”
可是……
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谢安啊……
“怎么办……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轰隆——”
一道天雷降落,劈在一位年轻小修士的身上。小修士和楚闻风差不多年纪,几乎瞬间就失去了生息。
“我去你妈的!”
楚闻风怒骂一声,用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挡住了落下来的雷劫,青色的刀身已经被劈开了好几条缝隙,已然坚持不了多久。
“神器……神器可以挡住天雷!”
谢书辞心中一喜,忙从小佩囊里将青铜药鼎拿了出来。
“起!”
谢书辞用灵力催动青铜药鼎,青铜鼎得到指令,被他的灵力缓缓托上半空,在半空中不断旋转变大,如同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了人们的头顶上。
“砰!”一道天雷劈在青铜鼎上,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下方众人抬头看去。
当看到半空中出现的青铜鼎时,楚闻风浑身一震,“谢书辞!”
“是谢书辞!”
“青铜药鼎挡住天雷了!”
在看到谢书辞的那一瞬间,楚闻风眼眶立刻就红了。
这傻逼真的来了……你会死啊……
“都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跑啊!”
谢书辞从来没有将青铜鼎变得这么大过,身体的负荷几乎让他无法站立,他扭头冲台下的众人喊道。
“真是谢书辞!”
“他为什么要救我们……”
“砰!”一道天雷再次劈在青铜药鼎之上。
“噗——”那一瞬间,谢书辞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一般,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内脏都快被吐出来了。
“我去你妈的……”谢书辞硬撑着双腿没有跪下去,咬牙切齿地骂道。
“谢书辞你怎么了?”楚闻风远远喊道。
辟邪站在地上,眼神复杂却又疼惜地看着谢书辞,说:“青铜鼎是他缔结契约的法器,当他催动法器的时候,他跟青铜鼎就是一体的。”
楚闻风脸色一白,骂道:“操!”
“青铜药鼎……他是谢书辞!”大长老看向谢书辞的方向,“此人死不足惜,把天雷全部引到他身上!”
“是!”
楚闻风呼吸一滞,“不要!”
在那座高台上,意识陷入混沌的谢安仿佛听见一个名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是谁?是谁的名字?
“谢书辞!!”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高台之下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