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仪冷淡地盯着他,竭力压抑着眼中的仇恨,冷声道:
“若我在你西戎汗国的王庭大肆屠杀,你高兴得起来吗?”
说这话时,她仿佛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
一句话,顿时让那彦图明白了李舒仪的态度。他微微皱眉:
“若非他们总是不听话,我根本不会杀他们。说到底,是他们自己不知趣!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平民,你真要因为他们跟我置气?”
李舒仪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嘲讽。
“这么说,竟是被杀的那些平民的错?那彦图,请你记得,是你们先入侵,他们才反抗的!”这话她说得铿锵有力,那坚韧冷傲的风姿叫人心折,可她不自觉流露出的仇视,却叫那彦图分外恼火。
他恶狠狠地捏住李舒仪的下巴,仿佛这样,便能驱散她眼中那些他不想看到的情绪一样。
“李舒仪,你非得要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人惹怒我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我那彦图的阏氏,我打下的城池,也同样属于你!”
李舒仪却掷地有声地道:
“我是大启的公主,永远都是。你要屠杀我大启的百姓,掠夺大启的城池,我便与你势不两立!”
这完全挑起了那彦图心中的怒火。
“好!好一个铁骨铮铮的大启公主!来人,把她押下去,严加看守!”
李舒仪没有等着人来拖拽,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一路行来看到的由大启百姓人头堆砌的京观,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无法容忍自己与一个屠杀大启百姓的刽子手亲近,与那些用大启百姓的血肉堆砌起来的舒适豪宅相比,她宁可身处囚笼。
她来
西戎和亲,虽是被迫,却是从成为和亲公主的那一刻起,便肩负着维系两邦和平的使命。
所以,为了自己能好好活着,也为了两国邦交,她努力地走进那彦图这个西戎最有分量的台吉心中,希望通过感化他,来让两国之间维持更久的太平。
可如今,两方战端已开,西戎已经将屠刀挥向大启,那彦图便是仇敌。此时此刻满心悲怆与仇恨,让她无法再继续委身于他。
而那彦图在让人押走了李舒仪后,尤不解气,大声喊道:
“来人!将对大启开战的檄文发到蕃平去!一刻也不要耽误!”
那檄文中,写下的自然是他对大启开战的理由,以及停战的条件。
开战,自然是以大启拿宗室女冒充公主嫁给他为理由的,那么,作为停战的条件,除了临近西戎的十几座城池,也得把原本他看中的六公主嫁过来,作为平息西戎汗国怒火的礼物。
时至今日,那六公主李明月于他而言,只是个筏子,非得要把她弄来,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严峥这位大启将领投诚于他的条件。
那位六公主,在京中强取豪夺,害得严峥次子身死,紧接着严峥的妻子也因为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中风了,没几天便因救治无效身亡。听闻严峥与其妻感情甚笃,他便觉得这是个机会。
果不其然,他几番派人游说后,报仇心切的严峥投靠了他。
条件便是,要让他把六公主李明月带来,让他为妻子与儿子报仇。
事实便是如此,可这檄文发出去,倒还显得他对六公主李明月多么念念不忘,志在必得一般。
他不想让李舒仪误会,本是打算当面与她解释了再发出檄文,让她知道,即使李明月来了,也绝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可她如此态度,让他只觉得自己的一腔赤诚被当成了狗屎,便再也不想顾忌她的想法,只想立刻把檄文发到大启朝廷,好一雪前耻!
*
“报——”
“大将军,长宁失守,西戎汗国向我大启宣战!”
镇西大将军杨朔,接到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惊得他失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自从与北戎开战以来,他对西戎其实也暗自提高了警惕,却怎么也没想到,长宁这么大一座城,说丢就丢了。
“先前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长宁陈兵五万,怎么也不可能被西戎瞬间攻破,一点求援的消息都送不出来。
来报的士兵道:
“听说是严副将投了西戎,直接放西戎军队进了城,根本没有率部抵抗……”
杨朔大受打击,无力地跌坐回去。
严副将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以为他绝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到军国大事上来,便没将已经镇守长宁多年的严峥调离换人。
可如今想来,却是他看错了人。
严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是根本不顾家国天下与民族大义了。
有严峥配合,直接封闭城门与军营,两地有相隔近三百里,又怎么可能传得过来消息。
他这一次疏漏,却是捅了大篓子了。
戎族蛮子本就难打,如今还占据了中原的城池,有了其后的一整个郡的物资补充军需,只会更加难缠。
且对方已经向大启发了檄文,若一个月内不拿他们要的东西来和谈,便会全面开战,不上报朝廷根本不行。
整理好心情,他赶紧写了一封请罪折子,将西疆的军情与西戎的檄文一起,五百里加急发往了京城。
开战还是和谈,都只有大启皇帝才能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