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康帝脸色阴沉, 瞧着抬步走进来的少年,面色沉下来,重重冷哼了声:“这些年你是越发放肆了, 你可还记得朕是你的父皇?”
谢宴迟眼角笑意收敛了起来, 淡声说:“自然记得, 正是因为记得,所以父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格外清楚。”
少年眉眼微垂,长而密的睫羽掩住眼底的情绪, 可唇边仍带着几分轻嘲, 似意有所指。
庆康帝有些不太自然,轻咳了声道:“好了!这次的事朕就不和你追究了, 下次不许再犯,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 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像今日一样,让她这般下不来台。”
谢宴迟掀了眼皮,漫不经心的笑了声:“那依父皇这么说的话,当初又何必和我说可以不必遵守那些规矩呢?”
他顿了顿,又嗤了声:“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后来居上的皇后,不是吗?”
庆康帝脸色骤变, 呵斥道:“住口!”
“难道不是吗?”少年抬起脸,冷幽幽的眸子看向了他, “如果不是母妃去世的话, 这个后位按您先前的意思也轮不到她来坐吧?”
庆康帝被噎了下没再说话,只那双阴沉的眼睛耸拉下来, 攥紧了拳头。
瞧着他的失态, 谢宴迟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他先前哄的好, 把他母妃哄的真以为他会将后位许给她,克怎么可能呢?
她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做皇后,可朝中又不能没有皇后,于是便有了如今的皇后出现。
他的母妃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对他彻底死了心。
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离开,至今仍然成为他这个好父皇不可言说的痛。
谢宴迟唇边的笑容愈发讥讽。
宫里宫外,谁不说他深情,为了一个女子伤心欲绝了这么多年,可这么伤心也没耽误他子嗣众多。
庆康帝看到他眼底的讥讽,脸色有些难看,沉声开口,像说给他听又像安慰自己,“朕这些年给予了你母妃无上的宠爱,没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
少年只掀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笑了,“是。”
“够了。”庆康帝拍了下桌子,压抑不住眼底的愤怒,斥责道:“你母妃去世这么多年,朕对你百般忍让,原以为你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可你太让朕失望了!”
“我体谅了。”谢宴迟笑起来,可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若是我不体谅父皇,这么多年您一直拿着我当六弟的挡箭牌,我也没有跟您置过气,您说是吗?”
他的好父皇虽然才登上皇位没有多少年,可他已经老了。
他的那些儿子们,像他,像谢景胜,他都不会选择他们当太子,因为他们的年纪足以威慑到他的皇权统治。
而六弟年幼,便是一个很好控制在手中的傀儡。
谢宴迟想着又忍不住嗤笑,荣贵妃算尽一切,恐怕也没有想到,她的谢景胜永远都不可能坐上皇位。
父皇才当上皇帝没多少年,还舍不得将手中的权利放下来,他对谢景胜警惕着呢,又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他?
他的好父皇算盘打的响呢。
表面上说是看在他母妃的份上对他格外忍让,可何尝又不是在做给人看呢?
做给荣贵妃母子看,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他这个好父皇便可以高枕无忧笑看着他们互相削弱彼此的力量,坐稳自己的皇位。
话音才落,陷入沉寂。
御书房内大大小小的太监丫鬟吓得跪了一地。
庆康帝面容微僵,沉默了会儿他才斥道:“胡言乱语!”
“您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少年笑了笑也没纠结这个问题,神色渐渐认真起来,“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在萧明珠身上,我不想知道您有什么算计,只要别碰到她就行。”
“一旦您的那些算计碰到她,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体谅您了。”
话落,谢宴迟径直朝外走去。
刚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他掀了下眼皮,眼底阴郁如水,停顿了片刻后便径直抬步往外走。
小姑娘在长廊里等的急了,来回踱步,她鬓间艳黄的珠花被檐外透过来的日光映的格外明艳,衬得她肤色白皙清透。
瞧见她的那一瞬间,少年眼里的阴郁融开,弯着眼喊她,“宝儿。”
萧明珠眼睛亮了起来,朝他飞奔过来,他稳稳地接住,听着小姑娘埋怨似的问:“谢四,你怎么才出来啊?”
不待他说话,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没事罢,有没有哪伤到了呀?”
谢宴迟伸手将她鬓间凌乱的发丝别好,轻笑着说:“没什么事,就是多聊了一会儿,他总不至于动手打我。”
萧明珠撇撇嘴提醒,“可他上次打了你。”
谢宴迟被呛的咳嗽了下,耳根红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这种事上你记性就特别好。”
记他的糗事,记得特别好。
萧明珠心虚的移开视线,转移话题:“我觉得他对你好像格外忍让,忍让的都有点……”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却觉得庆康帝的忍让有点可怕。
谢四和他说话明摆着就是没有给他留面子的意思,可庆康帝好像自始自终都浑不在意。
这种忍让都不像是一个皇帝。
少年弯着眼笑了,捏捏她的手,“想知道呀?”
“不想。”萧明珠摇摇头,轻声嘟囔:“我就是随口问问,你没事就好啦。”
谢宴迟揉揉她的长发,眼底多了些笑,“本来我是不准备和你说这些,但是你总会接触到这些,我怕下一次还让你担心。”
小姑娘头一回见到他和庆康帝相处,又担心又害怕。
她不知道内情,便害怕他会受惩罚,他心中虽然受用小姑娘这么关心他,可又不想她陷入害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