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部的周例会又双叒叕中断了。
这一次倒不是五条悟炸了会议室或者某个高层又被陨石砸到。
就只是单纯地……被自己的熊儿子气到中风而已。
“没救了, 好好养着吧。”挂着俩硕大黑圆圈的医生“委婉”地说。
直廷家的家主夫人呜呜咽咽地哭着:“怎么会呢,您不是咒术师吗?拜托您了,救救他吧!”她只是一个没有咒力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因为“幸运”地生下了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前面的家主夫人又去世了,所以“捡漏”捡了个【家主夫人】的虚名。
虽然是家主夫人,但她的生存空间也只有主院的一小个房间,通电之前的生活只有抱着儿子坐在庭院里发呆, 通电之后家里多了电视, 她的日子才过得不那么无聊。
直廷家的大少爷已经五十一了,因为天赋不出众, 所以成了直廷家的大管家, 管理着整个家族的事务。
而曾经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是他当成儿子养大的弟弟直廷拓英,今年三十三, 正在咒术师的黄金期。
为什么说是“曾经”的呢?因为直廷车居出生了。
直廷家主觉得以自己的身体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所以两年前就把直廷拓英的权给夺了, 一心想要为自己的老来子铺路。
“拓英,你不能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没有生出天赋出众的孩子。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仅凭现在的你是违抗不了五条家的那对双生子的。”
“这咒术界不是五条家的咒术界,更不是五条悟一个人的咒术界, 我们要团结起来, 从五条悟的恐怖统治中找到希望!”
而直廷拓英恰巧就不是那个希望。
直廷家主的心意已决,任凭直廷拓英和兄长说干了嘴皮子, 也要扶持天赋更高的直廷车居上位。
“夫人, 虽然我是咒术师, 但我也只是个医生罢了。直廷大人的身体器官已经走向了衰老,这是无法逆转的。”
听到他这样的话,直廷夫人只是抱着儿子呜呜的哭,晶莹的泪水在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滑落,美丽却带着一碰就碎的脆弱感。
“母亲,父亲大人是怎么了?为了不让我去看电影,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直廷车居还不知道年纪是十个他加起来还要大的父亲倒下后,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
他才六岁,有寄予厚望的父亲和将他视为生存意义的母亲,父母的溺爱和下人的恭敬让他养成了与一切烦恼都他无关的性格。
母亲只是一个劲地哭,父亲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好吧好吧,那我不去电影院看了,父亲你给我在家建一个电影院好不好?我在家偷偷地看。”直廷车居妥协道。
但一向溺爱他的父亲却没有夸他。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医生?”
医生将带来的辅助咒具收拾好,见他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叹了口气:“除非去找五条家的那位,或者能使用反转术式治愈他人的家入小姐。”
直廷夫人的心一下就跌入了谷底。
医生说得【五条家的那位】十分含糊,但直廷夫人还是在瞬间明白了。
五条稚,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恶魔。
而另一个选择……被称为咒术界珍惜资源的家入硝子,现在就在东京咒术高专上学。而东京咒术高专,有五条悟。
“我们要去将五条大人了吗?!”直廷车居却是眼神发亮到跳了起来,“太好了!如果能见到悟大人和稚大人的话——我现在就死去也没有关系!”
五条家的双子在大人的口中风评很差,尤其是五条稚。
他们不敢说五条悟的坏话,所以将阴暗的恐惧嫉妒愤怒全部转嫁到了五条稚的身上。
他阴险,他狡诈,他贪婪,他……总之是个会用甜美的外表伪装骗人,然后用甜蜜的语言哄骗着人走向死亡的罪恶存在!
他就该为他们无条件地实现愿望然后再死去——以赎罪的方式!
但在小孩子的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非术师者非人,天赋和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孩子的第一崇拜对象都是父母,因为他们很强,似乎无所不能。
但这个现实,却被五条悟和五条稚打破了。
大人惶惶不可终日地害怕着两个小孩子。
甚至连名字也不敢提起。
越是向小孩们灌输着他们的恐怖,小孩们却越发地向往。
好厉害啊!连父亲大人也这么害怕着五条大人,五条大人到底有多强啊!
“父亲,为什么我们要联合起来对付五条悟?”懵懂的直廷车居听完父亲的教导,好奇地问。
“嘘!不可以喊他的名字!会被听到的!”直廷家主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凑在他的耳边对他轻声耳语,“现在整个咒术界都被他的任性妄为弄得一团乱,你一定要和其他家主的孩子联合起来,让五条悟知道不是拳头大就能代表一切的,知道吗?!”
直廷车居用力点头,当天晚上却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实力强大,一拳头就把沙包打碎了,一脚踢就把讨人厌的书桌踹飞了。棒棒糖巧克力蛋糕冰淇淋,他想吃哪个都有人送来给他,假面超人宝可梦数码宝贝奥特曼游戏王,他想看哪个看哪个,十台电视机都围着他……
“真好啊……”醒来的直廷车居对梦中的生活向往不已,对五条悟的生活羡慕不已。
然后,他看到了《我的极道魔法使大人》的电影宣传片。
“轰轰轰——”
只有剪影的宣传片里,最绚烂的场景没有剪去五条悟的镜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做出了【茈】的结印动作,接着,便是开天辟地一般,炸开的星球在黑暗的宇宙中发出绚烂无比的光芒。
“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脏似乎要超负荷了,但不管如何也无法停止。
爆炸就是艺术,在老橘子们看来是挑衅、是示威、是恐吓的片段,却让直廷车居兴奋得浑身战栗不已。
好强!好厉害!好帅气!
“父亲大人啊,这就是你所期待的未来吗?”
直廷车居心里的那颗种子,在一瞬间发芽成长结果——他将五条悟当做了此生的目标和信仰,以五条悟为偶像,拼命地想要奔向五条悟的世界。
“五条悟大人!请允许我追随着您的脚步前进吧!”直廷车居暗暗在心里刻下了目标。
不仅是他,大部分咒术界的新生一代都是这样的。
以往咒术界守旧又保守,“野生”的咒术师很少,大部分都是被家族教导,在封闭的环境中长大的咒术师,只有那么一条路也只能选择那一条路。
天赋强大的孩子被当做希望教导,任性又肆意妄为,天赋平平甚至没有天赋的孩子只能在泥潭里挣扎,然后接受了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的信念。靠欺压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存在获得微小的满足感,却在无形中自己也被驯化成了这种制度的拥护者。
高位者自私已经成了习惯,下位者接受现实也成了习惯。
咒术界已经完蛋啦!
五条悟对腐朽封闭的咒术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就算杀掉所有的烂橘子又怎么样?只不过是再换上一批即将要腐烂的烂橘子罢了。
“请、请等、等一下……”小小的孩子涨红了脸,站在他面前全身发着抖。
五条悟虽然没有被拦住路的小鬼破坏好心情,但也不能说心情愉悦。
衣服也很脏,但样式是老式的和服,黑色的布料一看就是好料子,银色的蜻蜓纹闪着光,是用银丝织成,只有家族里最受期待的孩子才能穿好的衣服。
“五、五条悟大、大人……”虽然是突然跑过来挡住他的去路,但声音全无刚才的气势,小小的手指绞着衣服,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人,声音更是细弱得只比蚊子好上一丝。
“车居——”
五条悟挑了挑眉。
远处的女人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害怕和恐惧让她的眼眶瞬间溢满泪水。她害怕得身体发软,但唯一的孩子却站在恶魔面前。
她冲了过去。
“神子大人,孩子不懂事,请您——”
“五条悟大人!可以让我成为你的下属吗?我想追随着您的脚步去看更高的风景!”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表达了出来。
“——欸?”
不仅是直廷夫人愣住了,五条悟也愣怔了一下。
苍蓝色的漂亮眼眸露了出来,五条悟摘下眼睛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他看起来很小,只比五条稚的个子高一些,大概五六岁的年纪,眉宇间有着骄纵之气,五官有些眼熟,再配合他衣服上的家徽,答案很明显了。
“啊,你是植停比吕的儿子吧。”
“是直廷吕彦!家父直廷吕彦!五条悟大人竟然对他有印象吗?!太好了!”明明四个字错了三个,唯一记住的顺序也错了,但直廷车居却像是拿了什么奥运冠军一样的满足。
记错了人家父亲名字的五条悟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啊对对,那什么吕的。”
“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五条悟点了点他的额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父亲应该跟你说了我很多坏话才对吧?”什么什么吕的那个烂橘子,没记错的话还是一个反五条悟什么什么什么联盟的发起人。
因为是腐烂的烂橘子,名字也很复杂,五条悟根本没有什么心思记这些东西。
“是夸耀!”直廷车居崇拜地看着五条悟,大声地说,“父亲大人的见识太过短浅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悟大人您隐藏在普通的话语之下的深意!”
只是单纯喜欢恶作剧吓唬人并没有什么深意的五条悟:“对!他们太蠢了!”
直廷车居满脸通红地推销着自己:“悟大、大人,拜托了!请让我追随您吧!我会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蠢的!”
“随便你。”
讨厌也好,喜欢也罢。
除了五条稚,其他人对他都是“不过如此”的这种程度。
但这对直廷车居的意义却是再重大不过了!
“五条悟大人!我的生命就是为了您的伟业存在的!为了成为您统治世界的霸权之路的一块砖,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微小存在,我也会拼命捍卫我的使命!我,直廷车居在此立下束缚——此生永不背叛五条悟大人!”
直廷夫人大受震撼,她愣了片刻,随后抓着直廷车居的肩膀大喊:“车居你在干什么啊!车居!”虽然她是个普通人,但在咒术界待了这么久,也知道束缚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五条悟也愣了一下,在外界被称为魔王的少年此刻却没有流露出符合人设的得意。
直廷车居被直廷夫人生拉硬拽着拖走了,甚至连对五条悟的恐惧也忘记了。
“悟,你站在这里干嘛?闲着没事就去多抓几个特级咒灵。”夏油杰的口气好像在说“去拔几棵大白菜回来”,而不是一口一个咒术师的特级咒灵。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语气飘飘地对夏油杰说:“杰,刚才有人说要当我统治世界的一块砖欸~”他得意地挑高了眼尾,像抓到了猎物回家的大猫猫,把猎物丢到铲屎官面前,然后跳上衣柜得意地抬着下巴俯视众生。
“你不是刚吃过早饭哦不对,是午饭吗?就算要做梦,也拜托等吃完晚饭再说这样的话吧。”夏油杰已经是个合格的吐槽役了。
“你也就只能现在得意一下下了!”
和夏油杰插科打诨地处理完任务,也到了五条稚放学回家的时间。背着小书包的五条稚一打开宿舍门,就被五条悟抱了个满怀。
“稚酱,你再晚一点点回来,维生素稚酱缺乏的我就只能可怜兮兮地昏睡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了!”
“乖孩子乖孩子~”五条稚熟练了摸摸他的头发,又多又蓬松的银发是两只手也抓不过的超棒手感,如果有哪天他变成福瑞控的话,那一定是五条悟的错!
玩了一会他的头发,五条稚从超大只的撒娇粘人悟怀里钻出来,将早上出门装满玩具零食的沉重书包扔到地上,然后扑到软绵绵的大床上。
高专的宿舍是头发丝都闪着“有钱”的五条家重新建造的,原先只能说条件一般的宿舍摇身一变成了豪华公寓的样子,不仅有可以泡澡的浴室、专门用来玩游戏看电影的娱乐室、可以做各种料理的厨房,还有可以能滚来滚去的柔软大床。
因为五条悟和五条稚总是睡在一起,所以床很大,两个梦游在床上游泳也不担心会和对方打起来。
大床是五条稚喜欢的柔软触感,似乎整个人都像陷进了云朵。虽然太过柔软的床睡久了对脊椎不好,但一个咒灵不需要为这种事情烦恼,一个经常用反转术式给自己换新鲜的脑子,再顺便换一下健康笔直的脊椎根本就是小问题。
五条悟坐在床沿,柔软的床垫就陷了下去,五条稚蹬着小脚滚到了他的腿上,脑袋咕噜噜地撞上他的大.腿,娇.小的身体越发显得五条悟很大一只。
“尼酱~”五条稚小动物似的钻到他的怀里嗅了嗅味道,蹭蹭他的衣服将自己也染成“五条悟味”的,然后四肢摊开枕在他的大.腿上,“尼酱不开心吗?”
不对,刚才闻到的味道似乎不像是“不开心”,但也不是很像“开心”。
“怎么会。”五条悟低下脑袋,捏着他的小脸比划出了可爱的小鸡嘴,弯了弯眼睛,“稚酱真是敏锐啊~”
五条稚皱着鼻子甩着脑袋,想将他烦人的大手甩开,然后才得意地说:“那是当然!我可是名侦探稚酱呢!”
五条悟配合地鼓掌:“那可不得了!”
五条稚拉着他的衣服,把他当成攀岩架一样地往上爬,最后搂着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脸上,小声地说:“我已经在变得可靠了!尼酱再更多更多地相信我一下嘛!”
五条悟微微一怔,他是表现得有多明显啊,已经发展到连稚酱也能轻易地看透自己了吗?!
五条稚发射了死亡凝视光波:“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五条悟可疑地移开了视线:“只是,一点点哦。”
五条悟和他说了白天的事情。
“也不是觉得不可思议什么的。好吧,只是一点点吧。”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五条悟不是圣人,他无法做到被残酷对待后还无怨无悔地对这个世界报以什么美好的期待。
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是这个世界下一秒毁灭了,也和我无关。
五条悟冷酷地看着这个世界在一点点地腐烂下去。他并不加速这个过程,更不准备施以援手,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情又漠然地看着祂的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