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演戏以来,时渊被各种人示好过:搭讪的、给他送花的、塞情书的、在剧团打听他的联系方式的……男男女女都有,倒也不是多了解他,无非被他那张脸勾得神魂颠倒,见色起意。
异变者外貌特殊,难免会被一些人顾忌。但事实证明,只要足够好看,一切条条框框都不存在。
时渊没兴趣,一下班只想回家找陆听寒,没空管他们,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向他求偶——在荒原时,就从没有怪物看上过他。
毕竟,他不会张开羽毛跳舞,不会发出鸣叫,不会收集亮闪闪的宝石,更不会筑巢。
他一度以为自己不好看,毫无竞争力。
大概人类的审美是不同的。
段牧是熟人,应该不是向他求偶的。
时渊想了想,跟着他去了咖啡店。
两杯热摩卡,香气浓郁。
段牧主动和他聊起了自己。
他是一名模特。
他说,这年头没人关心时尚了,可他就是想当模特。从名不经传的小模特一步步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他最近还在两家杂志上了封面,总算熬出了头。
他说,他很喜欢看舞台剧,野玫瑰剧团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他觉得能坚持梦想的人都很了不起。
时渊认真听完了,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之前不知道模特的工作是这样的。”
“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段牧挺高兴的,连眼睛都亮了几分,“你要是有兴趣,下次可以讲给你听——你之后什么时间有空呢?我能不能再请你喝一杯咖啡?”
时渊和他约了,下周二再来这里。
他在咖啡店就待了半小时,回到家,陆听寒已经在沙发上看书了。
时渊窝到了他的身边,满意地要到了摸摸。
陆听寒问:“怎么回来晚了?”
“有人请我喝了咖啡呼噜噜。”时渊惬意地眯起眼睛。
陆听寒一手摸他一手还在翻书页:“哪个?”
“他叫段牧,是个模特。”时渊说,“就是我在分配处认识的那个人。”
陆听寒:“你们聊了什么?”
时渊立马跟倒豆子一样,把那些有趣的故事告诉了陆听寒。
他最后说:“我和他还约了下周二再见面!”
陆听寒又翻了一页书,说:“我刚想问你下周二要不要出去吃饭。”
时渊的眼睛亮起来了:“是我们之前吃的面馆吗?”
“嗯。”
大忙人陆听寒很少主动邀约,时渊只纠结了半秒钟,就放弃了段牧,说:“那我还是和你去吧。”
他跟段牧讲了一声,段牧表示没关系,他时间多,可以改天再约。
过了几天时渊在剧院收到了一捧花,红玫瑰与百合盛放着,名片上的署名是段牧。
下周二,陆听寒果然带着他出去吃饭了。
吃着牛肉面,全身都暖洋洋的,陆听寒问:“他还有再约你吗?”
“有啊。”时渊夹起一筷子面,“说下周一。”
陆听寒把筷子放下,喝了口茶:“时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时渊:“嗯?我忘了什么?”
陆听寒用指骨敲了敲桌面:“你说过,下周一要和我去买花。”
时渊:?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和陆听寒一起买花”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想他都不可能忘记,每天至少要回味三次。他努力回忆了很久很久,尾巴都纠结到弯起来,还是没想起自己何时承诺了这事情。
他狐疑说:“我想不起来了,真的吗?我不会忘记这种事的呀。”
“当然。”陆听寒的语气肯定,“我会骗你?”
时渊还是觉得不对,观察陆听寒的表情。
陆听寒一如既往地淡定,神情很放松,没半点端倪。
——时渊的人类观察计划进行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学会察言观色,更何况是从陆听寒身上找破绽。
时渊说:“好吧,那可能是我忘记了。”
于是,困惑的他又推掉了和段牧的邀约。
那一天他和陆听寒去了花店。
这是拾穗城中最大的花店,陆听寒让人提前吩咐了一声,老板早准备好了最漂亮的花。
“做完这担生意,我就不干了。”老板刚搬完一大盆花,热得汗流浃背,拿着蒲扇死命扇,“我的供货商全跑了,没人种花了。随便挑吧,便宜一点都给你们。我还真没想到,我最后一笔买卖是和陆上将做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老板坐在躺椅上看两人选花。
他本以为是上将爱花,特意抽空来买,但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陆听寒看花的眼神没几分喜爱,跟看路边的石头一样。反而时渊很高兴,不断挑出不同的花。
“陆听寒,你觉得哪一朵好看呀?”时渊举着两朵向日葵问。
陆听寒:“左边那朵。”
“那这两朵呢?”
“还是左边的。”
时渊用尾巴缠住左边那两朵,又开始到处乱跑,一圈逛下来,尾巴带着一大束花摇啊摇。
“这些都好好看!”他说,“尤其是向日葵。”
陆听寒说:“那就都买了吧。”
“我太穷了。”时渊说,“你今天帮我买了这些花,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陆听寒:“那就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时渊问:“你觉得我会涨很多工资么?”
陆上将保持了礼貌的沉默。
时渊纠结了很久,最终没抵住花的诱惑,屈服了。
他喜欢一个东西,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他空手进去花店,出来时满怀都是花,脸都差点埋进了向日葵里。
花太多,时渊抱都快抱不住了,陆听寒也拿着几捆花,走在街上。
这条街曾有好几家店铺,I级警告过后,大片被炸成了废墟,迟迟未重建,或许再也不会重建了,很快,这最大的花店也会关门。瓦砾遍地,不远处就是残垣断壁,灰扑扑的一片,只有他们的花是亮色的,光彩夺目。
时渊讲起剧团的事,又说,之前段牧也送了他花。
陆听寒边走边说:“你之前被邀约过那么多次,怎么就答应他?”
“因为段牧是我的朋友。”时渊解释,“不像其他人,其他人都是在向我求偶,奔着要和我交/配去的。”
陆听寒:“……”
陆上将不愧是陆上将,听到这惊为天人的用词,只是挑了下眉:“时渊,他也是的。”
“啊,他是吗?”时渊问,“你怎么知道的?”
“显而易见。”陆听寒说。
陆听寒很聪明,时渊立马相信了他,说:“好吧,那我下次和他见面,跟他解释一下,说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陆听寒:“你要怎么和他说?”
“我就告诉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时渊说,“如果我喜欢什么东西,别人是肯定看得出来的。”
陆听寒不知想起什么,竟然笑了,“嗯”了一声算是表达认同。
时渊想了想不放心,又确认:“我和他下次约在了这周五,我可以过去吗?那天你没有事吧,我没忘什么事情吧?”
陆听寒说:“这次没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时渊。
时渊的整个上半身都被花给淹没了,艳丽花束上,只露出一对尖尖的恶魔角,他移动得很缓慢,就像是一大团花在慢慢往前挪。
他从花团后头发出声音:“那就好。不过真的好巧啊,他约了我两次,刚好两次我们都有事情!!”
陆听寒不动声色:“嗯。”
时渊越想越不可思议:“怎么会那么巧呢?”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陆听寒说,伸手接过了时渊怀中一半的花,这下时渊的脸终于露出来了,白皙面颊被一圈花瓣围着——现在,他又能看清陆听寒了,顿时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