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寒曾在城墙上久久凝望,等待它的到来。时渊猜想,他们是有什么联系的。他昂起头问林鹿:“你好,请问你认识陆听寒吗?”
林鹿当然不会回答。
它缓慢踱步,静默地走向远处,身形彻底被雾气遮蔽了。
时渊跟着水母继续走。
也不知多久之后,偶然有几堵残垣断壁,脚下开始出现碎石与瓦砾,时渊还踢到了半个烂掉的士兵头盔,它沾满了湿土。
再之后——
他见到了城墙。
黑色的藤蔓爬满了墙面,把金属拧到变形,若是靠近,能看见藤蔓在呼吸般起伏。整座城墙千疮百孔,不用费心思找入口,稍微往前走几步,时渊就从一道巨大的缺口中,爬进了城内。
第二个难题出现了。
今天的雾气太大了,他只勉强看得清附近废弃的建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通讯塔。
变成黑雾会方便很多,但可能干扰联盟军对污染数值的探查,影响作战。
时渊正犹豫着,高处的雾气却亮起一团光。
那并非水母温柔的光,它要明亮很多,是暖色调的。
如平地惊雷般,一阵枪声猛地爆发,雾气中不知名的怪物尖叫!紧接着,几只死掉的、足有半人大小的飞虫噗噗落在时渊的脚边,黑血从弹孔中涌出。
时渊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类!
大虫子越来越多了,围绕灯光飞行,搅动雾气。时渊犹豫了两秒,冲上前去,站在灯光底下高举起尾巴,鳞片开合、摩擦——
响尾渊!
响尾渊的声音响彻雾气,给虫子们带来了极大的威慑,再加上枪声不断,几波飞虫被打了个对穿……
不一会儿,飞虫群便撤退了,消失在雾中。
周遭安静下来。
时渊不能与其他人碰面,否则他无法解释,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为什么不被怪物攻击。
他刚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听见“吱呀!”一声,面前建筑的门被猛地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提枪向他冲来!
时渊:!!
他吓到一激灵,差点变成黑雾逃跑,男人却低声喊:“你太棒了!”
时渊:?
“你太棒了!”男人浑身缠满了机枪子弹,走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发出那么有趣的声音!爱德华也想要!”
他的眼底有大量血丝,眼珠子快速转动,飘忽不定,像进了亢奋状态。但他不像有攻击的意思。
时渊犹豫着回答:“我是用尾巴发出声音的,就像这样——”
他示范了一次他的鳞片是如何摩擦的。
“太有意思了!”男人压着嗓子惊呼,“太有意思了!你是住在哪条街上的?是过来玩的么?”
铁城早已沦陷,男人不但留在这里,遇到手无寸铁的、一看就是有问题的时渊,竟然还能问出这种话。
没等时渊想好怎么回答,男人已经一把拽住了他:“来来来,快跟爱德华来!爱德华要带你去他的家!”
时渊:?
他莫名其妙被男人硬拽进了建筑内,怎么拒绝怎么挣扎都没用,活像是被人贩子拐卖了的一只小怪物。
这里曾是哨兵的瞭望塔,楼梯回旋而上,很狭窄,适合布置防御措施。而它显然被改造过了,男人掏出了自制遥控器,摁了几下,沿路的铁墙、铁丝网和激光机关都收起来了。
时渊犹豫着问:“你的名字是叫……爱德华吗?”
男人兴奋道:“爱德华说是的!”
时渊确信,这个人类很不对劲。
他们一路向上,去到塔顶。
爱德华推开塔顶的小门,“啪”一声开了灯:“这里是爱德华的家!爱德华一直住在这里!”
小小的一间屋子里,堆满了枪械、子弹、防弹衣,长/枪短炮被丢了一地,随处可见不同的军刀,活像个军火仓库,找不到地方落脚。角落的工作台则满是螺丝与电线,扳手与剪刀,几个酷似炸/弹的东西,就明晃晃摆在桌面上。
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相信,屋主是个极端的暴力狂、无药可救的恐怖分/子。
要说这屋里,有什么和平一点的东西——
大概是工作台隔壁的小餐桌。
餐桌旁摆了三张椅子。
一张椅子是空的,另外两张椅子上,坐着纸皮箱裁剪出的人形。
它们的皮肤是硬纸皮,骨骼是细铁架,套着完全不合身的破烂衣服。一个戴着鸡窝般的金色假发,它面部的纸板上,水笔画出了简笔画五官,胸前挂了个纸牌写着“乔安娜”;一个顶着栗色爆炸头,有着孩子的矮个头,同样是简笔画五官,两道竖线、一道弧线勾勒了它的笑脸,胸前纸牌写着“迈克”。
这一眼看去,叫人毛骨悚然。
爱德华坐上空椅子,指了指自己:“爱德华。”
他指着高个子纸皮人:“这个是乔安娜,她很少和客人打招呼。”
他指着矮个子:“这个是迈克,和他妈妈一样,也不喜欢和人打招呼。”
餐桌上有几个碗,脏兮兮的,不知道装过什么。爱德华拿起一把叉子,叮叮敲了两下碗,高呼:“这就是爱德华一家人啦!我们永远在一起!”
碗筷叮叮当当碰撞,纸皮人露着诡异的笑。
时渊说:“好吧,你们好呀。”
乔安娜:“……”
迈克:“……”
迈克的脑袋往下一垂,掉在了桌面。
时渊有点不高兴了:“你们真的很没礼貌。”
他给它们起名叫破衣和烂衫。